奉天殿前,場麵一度十分混亂。
朱元璋領銜,帶著一幫子跺跺腳大明都要抖三抖的勳貴文武,對著天空破口大罵,各種市井俚語、軍中粗話都蹦出來了,活像一群被搶了地盤的老農,哪還有半點帝王將相的威嚴。
可這通發泄,純屬瞎子點燈——白費蠟。天幕上那個叫“朱及第”的主播,壓根不知道自己的直播間串線到了六百多年前,還在那樂嗬嗬地跟著他的現代觀眾互動呢。
罵了大概一刻鐘,老朱也罵累了,畢竟年紀不小了。他喘著粗氣,把手裡那柄金瓜錘往地上一杵,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他一停,底下徐達、李善長他們也漸漸熄了火,一個個嗓子冒煙,胸口起伏,重新坐下的坐下,仰頭望天的望天,低頭發呆的發呆,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天幕上,朱及第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帶著點輕鬆調侃:
“好的好的,剛剛我們回答了幾位觀眾朋友的問題哈。雖然呢,還是有一部分朋友堅持陰謀論,但咱這直播間講究言論自由——我反對你的觀點,但我堅決維護你說話的權力!”
這話聽著新鮮,但底下的大明土著們沒啥反應,還在回味剛才的憤怒。
但朱及第接下來話鋒一轉,壓低了點聲音,像是在說什麼小秘密:
“當然了啊,這話可千萬不能讓朱皇帝聽了去,不然他非得把我腦袋砍了不可……哦對了,更不能讓……朱棣聽見!”
他又來了!又在那個名字前麵可疑地頓了一下!
“要是讓……朱棣知道了,那我得更慘,估計得滅十族……”
滅十族?!
奉天殿前,原本還在喘氣的文武百官,瞬間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刑部尚書趴在地上,臉貼著冰涼的金磚,心裡翻江倒海!誅九族就是極刑了,這誅十族?聞所未聞!這得是多大的恨?多大的權勢?而且……
他偷偷瞥了一眼遠處臉色鐵青的燕王朱棣,心裡那可怕的猜想越來越清晰:能下這種命令的,恐怕隻有……皇帝本人!難道……真的是他?!他嚇得趕緊閉緊眼睛,恨不得把腦袋塞進地縫裡,生怕彆人看出他猜到了這掉腦袋的秘密。
天幕上的朱及第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又扔下了一顆炸雷,他咂摸了一下嘴,像是品評一出跌宕起伏的大戲,自顧自地把話題拉了回來:
“好了好了,題外話說完,咱們還是繼續聊這位傳奇的太子繼妃呂氏吧……上回我們提到她被稱為‘天命之女’,嘿,這個說法可不是我瞎編的,是有那麼點邪門依據的!”
這話音剛落,奉天殿廣場角落,一輛特意被驅趕至此、用來“警示”的囚車裡,被粗糙麻繩緊緊捆縛著的呂氏猛地抬起了頭。她發髻散亂,曾經端莊的宮裝沾滿了灰塵,嘴裡塞著布團,隻能發出嗚嗚的哀鳴。那雙曾經溫順柔美的眼睛裡,此刻充滿了無儘的恐懼和絕望,死死盯著天空中那張還在滔滔不絕的嘴。
“大夥兒都捋一捋啊,”朱及第的聲音帶著一種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誇張,“大明洪武年間,尤其是中後期,老朱家那核心圈子裡的人,哎喲喂,那可真是一個接一個地連薨帶崩啊!跟約好了似的!你們不覺得這巧合巧得有點嚇人嗎?”
他掰著手指頭數,聲音透過天幕,清晰地傳遍每一個角落:
“死的都是誰?偏偏都是原本擋在呂氏和她寶貝兒子朱允炆通往最高權力之路上的關鍵人物!這死的順序,這空出來的坑位,嘖嘖嘖,嚴絲合縫,分毫不差!知道的說是命運無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排著隊、上趕著給她一個人騰地方掃清障礙呢!這要不是‘天命’所歸,那可真就得換個說法了……”
“嗚!嗚嗚嗚——!!”囚車裡的呂氏瘋狂地掙紮起來,手腕被麻繩勒出血痕也渾然不覺。她拚命搖頭,淚水混著臉上的灰塵淌下,形成一道道泥溝。她想尖叫,想辯解,但塞口的布團讓她隻能發出困獸般的絕望哀嚎。克星!災星!這天幕是要用最誅心的方式,把她和整個呂家釘死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噗通!”
幾乎在同一時間,遠在北平,被關在陰暗囚車裡的呂本,聽到天幕上那“騰地方”、“換個說法”的陰毒揣測,眼前猛地一黑,一口老血噴在囚車的木欄上,整個人直接暈死過去,氣息奄奄。
完了!徹底完了!這話比直接的指控更惡毒百萬倍!它根本不需要證據,隻需輕輕巧巧地拋出這個“巧合論”,就足以在陛下心中種下最深的猜忌和厭惡!他呂家滿門,就算渾身長滿嘴,就算女兒真賢良淑德如長孫皇後轉世,也絕無半分活路了!這是裹著糖衣的砒霜,是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啊!
天幕的聲音還在繼續,平淡卻字字淬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