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奉天殿前,氣氛有點怪。
文武百官按品級站好,可不少人的目光,都偷偷瞄向文臣隊列最前頭那個新麵孔。
這人就是剛上任的左丞相,汪廣洋。任命元旦第二天就下了,可他人在廣州,緊趕慢趕,昨天才風塵仆仆地趕到應天。今天,算是他第一次以百官之首的身份站在這兒。
按理說,位極人臣,該是風光無限,可汪廣洋心裡卻七上八下的。他想象中的祝賀、寒暄,屁都沒有。周圍的同僚們,眼神躲躲閃閃,客氣裡透著疏遠,整個奉天殿前,就跟開了冷氣似的。
他本來還指望老領導、已經退休的韓國公李善長能關照一下。早晨剛到應天,車直接就到了宮裡見了皇帝,而晚上在宮門外碰見這位按時來奉天殿前陪皇帝觀看天幕的老丞相,他趕緊擠出笑臉想上去行禮套個近乎。結果倒好,李善長一看是他,臉唰一下就白了,活像見了鬼,下意識連退好幾步,胡亂拱拱手,扭頭就走,那叫一個快。
汪廣洋當時就僵在那兒了,心裡那點熱乎氣,瞬間涼透。
就在剛剛,天幕還沒亮,大夥都在等著的時候,太子朱標的老師宋濂,好像無意間溜達到他旁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話說的挺含蓄,但意思像炸雷一樣,把汪廣洋劈懵了。
宋濂大概意思是:知道胡惟庸為啥突然“撞柱子”沒了嗎?天幕說了,他洪武十三年就得被滿門抄斬!皇上這是快刀斬亂麻,把禍害提前掐了。而你老汪現在被扶上這位子,根本不是讓你來治理國家的,就是……就是暫時填個坑,安穩一下人心,你這簡直就是站在要倒的危牆下麵!
汪廣洋不是傻子,一聽全明白了。什麼位極人臣,狗屁!自己這是被扔到火山口上了,就是個隨時可能被扔出去的替罪羊!搞不好,步胡惟庸後塵都是輕的,說不定根本熬不到洪武十三年!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恐懼像條毒蛇,纏得他喘不過氣。他好像已經看見朱元璋那冰冷的眼神,還有錦衣衛雖然此時還沒建立,也可能再也不會叫這個名字了)那寒光閃閃的鐵鏈子。
可就在這透心涼的恐懼裡頭,另一股邪火又蹭蹭往上冒——那是衝著“左丞相”這頂帽子去的野心和貪念!
“左丞相……百官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幾個詞在他腦子裡打轉,誘惑太大了。他想起武則天女皇帝的事兒,據說她說過一句特彆狠的話:“朕要是每天殺一個尚書,這官兒肯定沒人敢當;但要是一個月隻殺一個,這尚書之位,照樣有人搶破頭!”
這話是狠,可道理赤裸裸的。風險是大,可誘惑也嚇人啊!連尚書都有人願意拿命賭一個月,何況是總管百官的左丞相?隻要自己小心點,摸準皇上的脈,說不定……說不定就能把這燙手山芋,變成金交椅!
恐懼和野心在他心裡打起了架,最後,還是那團叫“權力”的邪火,暫時壓住了涼透的恐懼。他深吸一口氣,使勁把因為旅途勞累和心裡害怕有點彎的腰板,給挺直了。
正因為滿腦子都是自己這點生死富貴的大事,當天幕上那個叫朱及第的家夥開始講什麼“土木堡之變”,尤其是扯到那些後世網友猜想的“文官陰謀論”時,汪廣洋壓根沒聽進去。
那些什麼文官集團多麼牛逼、策劃了多大陰謀的鬼話,在他聽來,就跟說書先生講神話故事一樣,遠得沒邊兒。
他現在關心的,是龍椅上那位洪武皇帝心裡到底咋想的,是怎麼在這個看著風光、實際要命的左丞相位子上,先保住小命,再琢磨怎麼抓權。跟自己的身家性命和眼前權力比,那些一百年後文官咋樣了的瞎猜,算個毛啊!
他偶爾抬眼皮瞥一下天幕,大部分時間都耷拉著眼皮,用餘光偷偷掃著寶座上的朱元璋,還有周圍那些同僚的臉色,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頭上這頂左丞相的烏紗帽,感覺沉得能壓斷脖子,可又好像閃著讓人迷糊的金光。
就在汪廣洋心神不寧、暗自盤算之際,高高禦座之上的朱元璋,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也正看似無意地掃過這位新任左丞相。
老朱心裡,這會兒也是五味雜陳,矛盾得很。
一方麵,他根深蒂固的念頭就是要加強皇權,絕不容許相權過大,威脅到老朱家的天下。胡惟庸就是前車之鑒,中書省這把刀太快,容易傷主,必須得打壓,甚至……他心裡那個廢除丞相製度的念頭,其實早就冒過芽了。
可另一方麵,目光瞥向身旁恭敬站著的太子朱標,朱元璋心裡又軟了,更多的是憂。標兒仁厚,身體也不算頂強壯,若將來把這偌大江山、無窮無儘的政務都壓在他一人肩上,豈不是要把他活活累死?真到了那一天,中書省、丞相這類機構,好歹能分擔不少壓力,讓皇帝喘口氣。天幕裡隱約透露的,後世那些皇帝被文官集團憋在深宮、甚至被架空的跡象,他也記著,但那畢竟是後世兒孫要麵對的難題,眼下,他更怕標兒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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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思緒不由得飄到了天幕零散提及的那些後世機構——內閣、司禮監、還有那聽起來就讓人脊背發涼的錦衣衛東廠……這些東西,明顯和他親手訂下的大明祖製不合。但朱元璋是誰?他是開國太祖!祖製?他自己就是祖製的源頭!隻要能確保江山穩固、傳承有序,改一改祖製又算得了什麼?他在乎的不是條條框框,是實實在在的統治效果。
從建文失位、永樂北征到土木堡之變,這一連串通過天幕窺見的未來教訓,讓朱元璋明白了一個比單純強調皇權更深刻的道理:皇權不是萬能的,光靠皇帝一個人硬乾,遲早出事。怎麼平衡文官、武將、勳貴、內廷這些大大小小的勢力,讓它們互相牽製,誰都彆想一家獨大,才是關鍵。而更重要的,是讓這些勢力保持一種“鬥而不破”的狀態,在爭鬥中為皇家所用,而不是把局麵徹底搞崩。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汪廣洋身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望。這個汪廣洋,能力是有的,過去的表現也算穩重。他現在不需要一個像胡惟庸那樣野心勃勃、四處攬權的能臣,也不需要一個唯唯諾諾的應聲蟲。他需要的,是一個明白自己“工具”定位的人:認清丞相權力來自皇權賞賜,乾好分內的活,高效處理政務,為君主分憂,但千萬彆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彆想專權,彆結黨營私。
“汪廣洋呐汪廣洋,”朱元璋在心裡默念,“咱給你這個機會,希望你是個明白人,坐穩這個位置,幫襯好太子,安安分分……否則,胡惟庸的下場,你可都看在眼裡了。”
他收回目光,臉上依舊是那副深不可測的威嚴表情,仿佛剛才那番複雜的心理活動從未發生。奉天殿前,唯有天幕的光影流轉,映照著君臣各自的心思,沉浮在洪武十一年的春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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