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朱及第的身影緩緩浮現,他今天的神色格外凝重,甚至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老鐵們,歡迎回到大明皇家奇案錄!咱們之前聊過正德皇帝的落水疑雲,也剖析過嘉靖皇帝的權謀手段。但接下來要說的這個案子,堪稱整個大明係列中最為離奇、最為特殊,甚至在整個中國曆史上都是絕無僅有的一樁——那就是發生在嘉靖二十一年的‘壬寅宮變’:一場由十六名宮女發動的,旨在弑君的宮廷起義!”
朱及第深吸一口氣:“嘉靖皇帝朱厚熜,在位初期曾有過‘嘉靖中興’的跡象,整頓朝綱,頗有作為。但這位皇帝很快便一頭紮進了道教修仙的長生迷夢之中,越陷越深。而他追求長生的方式,將無數宮女推入了絕望的深淵。”
為了煉製所謂能長生不老的“紅鉛”丹藥,嘉靖帝聽信方士之言,大量征召13、14歲的少女入宮。丹藥的原料之一,竟是處女的經血。為確保“藥材”的“潔淨”,這些宮女在經期時被禁止正常進食,隻能吃桑葉、喝露水。
這導致大量宮女因營養不良和過度勞累而病倒。此外,嘉靖帝性情暴虐,喜怒無常,對宮女動輒責打,甚至“宮人若有微過,輒加捶楚,因此殞命者多達二百餘人”。深宮之內,人人自危,怨氣積壓,已達臨界。
“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十月二十一日深夜,嘉靖帝宿於他最寵愛的端妃曹氏所在的翊坤宮。以宮女楊金英為首的三維金英串聯了楊玉香、蘇川藥、姚淑翠等十五名宮女,決定就在今夜動手,她們的計劃簡單而決絕——勒死皇帝。”
朱及第詳細還原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分工明確:姚淑翠用黃綾抹布蒙住嘉靖的臉並掐住他脖子,邢翠蓮按住其前胸,其他宮女分彆按住皇帝的四肢。
死結烏龍:楊金英將用絲花繩搓成的繩套套在嘉靖脖子上,姚淑翠和關梅秀用力拉繩。然而,慌亂中繩套被拴成了死結,任憑宮女們如何用力,也無法勒緊,嘉靖帝因而未被勒斃。
絕望亂刺:見繩索無效,宮女們又拔下釵、簪等物,向嘉靖帝身上亂刺,但均未中要害。
告密與救駕:宮女張金蓮在過程中畏懼叛變,跑去向方皇後告密。方皇後帶人趕到,製服了宮女們,此時嘉靖帝已昏迷不醒,良久才被太醫救蘇。
天幕下的洪武君臣,已被這前所未有的奇案驚得鴉雀無聲。
朱元璋臉色鐵青,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宮女……殺皇帝?!這後世子孫,究竟荒唐暴虐到了何等地步!?”他既震驚於宮女的膽大包天,更震怒於嘉靖的昏聵失德。
“案件本身看似清晰,”朱及第話鋒一轉,“但後世,尤其是網友老鐵們,提出了大量疑點,讓‘壬寅宮變’變得迷霧重重。”
天幕上開始滾動網友們的犀利評論:
“十六個宮女,在防守最嚴的皇帝寢宮,能精準抓住侍衛太監都不在的空檔?這本身就不正常!”
“幕後真的沒有黑手嗎?區區一個寧嬪王氏,有多大能量和膽量策劃弑君?她圖什麼?”
“彆忘了嘉靖通過‘大禮議’把文官集團得罪得多狠!這是不是舊臣集團一次借刀殺人的政治陰謀?”
“方皇後救人及時,但處死端妃和寧嬪的手段是不是也太快了?更像是趁機鏟除情敵,滅口保幕後!”
朱及第總結網友的陰謀論觀點:“他們認為,這很可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政治陰謀。文官集團在‘大禮議’中慘敗,意圖除掉不聽話的嘉靖帝。他們可能利用了後宮矛盾如方皇後與端妃的爭寵,或寧嬪王氏因未獲晉封而產生的不滿),煽動或協助了這些走投無路的宮女,並巧妙地安排了內應,製造了防衛空隙。”
“無論真相如何,結局是血腥的。”朱及第語氣沉重。
方皇後主持審訊,結果楊金英等十六名宮女悉數被淩遲處死,梟首示眾,族屬亦被牽連處決。寧嬪王氏和並“時雖不與,然始亦有謀”的端妃曹氏也被處死據載可能在紫禁城內秘密處死)。方皇後借此機會鏟除了情敵曹端妃。
而天幕中關於“文官集團陰謀論”的種種剖析,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奉天殿前激起了遠比“宮女弑君”本身更為洶湧和持久的波瀾。
起初,無論是龍椅上的朱元璋,還是殿下的勳貴武將,乃至宋濂、劉三吾等文臣領袖,都對後世網友這種將弑君大罪歸咎於“文官集團”的猜測感到荒謬乃至憤慨。在他們看來,臣子謀逆或有之,但如此深入宮闈,操縱最卑賤的宮女去勒殺皇帝,這手段太過下作,也太過匪夷所思,非正人君子所為,更非朝廷重臣應為。
然而,正如某個後世之人所言,“謊言重複一千遍也成了真理”。天幕上一次又一次地提及,網友一條接一條地“分析”,將那些疑點——防衛的空缺、時機的巧合、方皇後處理的迅速與擴大化——反複強調,並與“大禮議”中嘉靖帝與文官集團的激烈衝突緊密聯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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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那股原本堅定的“不可能”的信念,開始動搖了。
朱元璋高踞禦座,麵色陰沉如水。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腦海中飛速閃過開國以來與淮西勳貴、與浙東文臣的種種博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權力的誘惑與肮臟。為了扳倒政敵,那些讀書人真的不會使出如此絕戶計嗎?若後世文官勢大至此,皇權被侵蝕至此……他不敢深想,但懷疑的種子已然種下。
勳貴隊列中,已有人開始交換眼色,低聲議論。他們本就對文官集團有所忌憚和不滿,此刻天幕所言,仿佛為他們打開了一扇通往未來政治黑暗圖景的窗戶,讓他們既感到一絲“看吧,文人就是陰險”的幸災樂禍,又不禁對那種毫無底線的權術感到脊背發寒。
而文官隊列之中,以宋濂、劉三吾為首,更是引發了一陣難以抑製的竊竊私語。他們的臉色普遍不太好看。
“荒謬!著實荒謬!”一位老臣顫聲低語,“我等讀聖賢書,所為何事?豈能行此等魑魅魍魎之舉!”
“然則……後世之事,誰又能說得準?”旁邊一人語氣帶著不確定,“若君上昏聵暴虐至此,朝綱敗壞至此,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
“慎言!”宋濂立刻出聲製止,但他的眉頭卻緊緊鎖著。他博覽史書,深知曆史上從不乏宮廷陰謀,但將矛頭如此明確地指向整個“文官集團”,並描繪出如此精密而冷酷的操作手法,仍是前所未聞。這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和無從辯駁的委屈。
劉三吾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暗歎。他對著禦座上的朱元璋,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總結道:“陛下,無論此案真相如何,天幕所言,已足為後世戒。為君者,當修德愛民,使宮闈和睦,朝堂清明,則邪祟自消。為臣者,當守正持節,即便政見不合,亦當以正道謀國,若行詭道,終將害人害己,動搖國本。後世之禍,恐非一日之寒,亦非一方之過也。”
他的話,為這場充滿猜疑的朝會暫時定下了一個基調,但那股由天幕帶來的、對後世政治黑暗的想象與恐懼,卻已深深植入了洪武君臣的心中,再也無法輕易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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