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及第看著終於稍稍平息的彈幕,剛想開口,卻見又一波帶著戲謔和總結意味的評論湧了上來。這些評論不再聚焦於具體事件,而是帶著一種看透曆史循環的調侃,讓他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老鐵們,看來今天是不打算讓主播好好講主線了。”朱及第無奈地聳聳肩,“不過,接下來這幾條彈幕,總結得還真是……精辟且紮心啊!咱們一起來看看!”
天幕上,幾條被高亮顯示的留言緩緩飄過:
“所以說啊,有些話不能不信邪!你看寧王朱宸濠,堅信‘南方有天子氣’,結果呢?天子是出了,卻是湖廣的嘉靖帝,跟他南昌寧王半毛錢關係沒有!他成了給‘真命天子’清場掃障礙的‘先鋒官’了屬於是!”
“還有明武宗朱厚照,一心想著複製他老祖宗朱棣的‘靖難’偉業,把寧王造反當成自己禦駕親征的舞台。結果他自個兒成了那個被藩王小宗入繼的嘉靖)取代的‘建文帝’,這複製粘貼,直接把自個兒貼沒了!”
“嘉靖也是,嚴防死守‘二龍不相見’,結果兒子沒見著幾個,反而讓文官集團把太子給‘包圍’了。越想避免什麼,反而越容易促成什麼,這命運的惡趣味真是絕了!”
“總結:大明皇室的預言,往往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實現。想當皇帝的沒當成,怕死兒子的反而絕後,想掌控一切的最終被架空……真·大型fag現場!”
這些帶著戲謔口吻的評論,如同幾記無聲的悶雷,炸響在天幕下洪武君臣的心頭。
奉天殿前,原本還在為各自家族未來或喜或憂的勳貴們,此刻都安靜了下來。就連剛才最為激動的常茂、李文忠,也收斂了笑容,麵露沉思。
他們都是刀頭舔血、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對於“命運”、“氣數”這類玄而又玄的東西,比常人有著更複雜的感受。戰場上,一個微不足道的流矢可能就要了猛將的命;朝堂上,一句無心之言也可能導致滅門之禍。很多時候,個人的努力和算計,在時代的洪流和莫名的變數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網友的話,像是一麵鏡子,照出了曆史中那種令人脊背發涼的偶然性和反諷性。
徐達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寧王求而不得,武宗仿而失位……這……冥冥之中,似真有定數?”這位百戰名帥,也不禁對那無形中的“命運之手”生出了一絲敬畏。
朱元璋端坐在龍椅上,麵沉如水,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他的內心遠不如表麵看起來那麼平靜。
他自己不就是最大的“命運意外”嗎?一個父母雙亡、乞討為生的和尚,誰能想到最終會坐上這九五至尊的寶座?他一生篤信“人定勝天”,以無比的毅力和鐵腕手段,試圖為大明設計一條萬世不易的軌道,將所有的威脅和不確定性都扼殺在萌芽狀態。
可是,天幕揭示的未來,卻充滿了各種“意外”:精心培養的太子早逝,選定的繼承人被推翻,嚴防死守的藩王成了氣候,甚至自己製定的祖製,最終成了束縛後世的枷鎖……還有那些網友總結的“預言反噬”,寧王、武宗、嘉靖,無一不是在自己最在意的地方,被命運狠狠嘲弄。
“難道……咱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拗不過那天命嗎?”這個念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他心中浮現。他不由地想起了自己早年顛沛流離時,也曾聽過的各種讖語、算命,有些似乎也應驗了。
朱標感受到父親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深沉而複雜的氣息,不由得輕聲喚道:“父皇……”
朱元璋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他的目光掃過殿下的群臣,掃過他的兒子們,心中那份掌控一切的自信,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他可以殺儘功臣,可以廢黜宰相,可以製定嚴苛的律法,但他能對抗得了那無形無質、卻又似乎無處不在的“命運”或者說“曆史慣性”嗎?
宋濂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心中暗歎。他精通天文曆算,對星象命理亦有研究,此刻更是感觸良深。他低聲吟道:“天意高難問,人情老易悲。機關算儘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後世種種,豈非正是如此?”
這一刻,奉天殿前彌漫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氛圍。不再是單純的憤怒、震驚或狂喜,而是一種更深沉的、對曆史無常和命運弄人的共情與思索。他們這些曆史的創造者與參與者,在來自未來的“劇透”和調侃中,仿佛也變成了命運的旁觀者,感受到一種超越個人意誌的、宏大的無奈與蒼涼。
朱及第看著突然安靜下來的直播界麵,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輕聲總結道:“老鐵們,曆史有時候就是這麼諷刺。你奮力追求的,可能遙不可及;你拚命躲避的,可能如期而至。這或許就是命運的張力,也是曆史最迷人,也最令人敬畏的地方。今天的直播就隻能到這裡,我們下次再見。”
天幕在洪武君臣一片複雜的靜默中,緩緩暗下。晚風吹過殿宇,帶來一絲涼意,也帶來了無窮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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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的輝光徹底隱去,夜幕籠罩了南京城。從皇宮中出來的親王與勳貴臣子們,無人高聲談笑,皆心思重重地乘著車轎,沉默地彙入京城的夜色中。今日天幕所載,信息量過於龐大,無論是功臣後裔的幸與不幸,還是那冥冥中仿佛存在的命運嘲弄,都足以讓他們回去後徹夜難思。
秦王的儀仗在寂靜的街道上行進,車廂內的朱樉,指節無意識地敲打著窗欞。他的思緒並未停留在那些宏大的王朝命運上,反而飄向了那座森嚴王府深處,西邊那個僻靜的小院。
“鄧家……定遠侯……”他喃喃自語。天幕透露的消息,對他而言,最直接的觸動便是此。他想起了那個明媚嬌豔、曾與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女子,想起了她往日的飛揚跋扈,也想起了她如今的沉寂與幽居。
父皇的雷霆之怒,天幕的公之於眾,幾乎將鄧氏徹底擊垮。他知道,她這段日子過得極為煎熬,不僅是失寵於父皇和他,更是背負著可能成為家族罪人的沉重心理負擔。
“今日聽聞鄧家後世恢複爵位,她……心裡應該會好受些吧?”朱樉心中暗忖。那份源於血脈牽連的共情,讓他對鄧氏生出幾分憐惜。畢竟,那是他少年時真心喜愛過的人,是他所有子女的生母。
至於東邊小院那位由父皇欽定、代表著籠絡蒙古各部意義的正妃觀音奴……朱樉嘴角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淡漠。曾經,他還對皇位有過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因此對這位身份特殊的正妃及其可能帶來的政治資源尚有幾分看重。但如今天幕高懸,未來脈絡雖未完全清晰,卻也讓他徹底明白,那個位置與他朱樉無緣。
既然不再奢望大位,那麼這位正妃及其背後的政治意義,對他而言,也就失去了最大的價值。父皇的布局,父皇的意願,他現在懶得去揣摩,也無力改變,索性聽之任之,若真有那個張無忌,她願意走豈不都是一種解脫?
心思既定,一股衝動湧上心頭。他對著簾外沉聲道:“不回正殿,去西院。”
馬車悄無聲息地轉向,穿過層層門戶,最終停在了那個他已許久未曾踏足的院落前。院內燈火闌珊,比起以往的冷寂,今夜似乎多了一絲……人氣?
朱樉揮手斥退左右,獨自一人推開那扇虛掩的院門。院內比記憶中整潔了許多,角落裡甚至新栽了幾株略顯孱弱的晚桂,在夜風中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香氣。正房的窗戶上,映出一個略顯清瘦但依舊熟悉的身影,似乎正對鏡梳理著些什麼。
他緩步走近,在窗外駐足。裡麵的人似乎聽到了動靜,動作一頓,略顯驚慌地轉過身來。隔著窗紙,兩人仿佛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和那瞬間凝滯的空氣。
朱樉沒有立刻進去,他隻是靜靜地站著。他在等待,也在觀察。他知道,鄧氏是聰明的,天幕帶來的消息,足以讓她看到一線生機,看到與未來秦王一係緊密綁定的鄧家複興的希望。這希望,或許能讓她收起一些尖刺,多幾分柔順與……算計。
而對朱樉自己而言,探望鄧氏,既是出於一絲舊情,一種對孩兒母親的責任,或許,也隱含著一種對皇帝既定秩序無聲的、微小的叛逆,以及對那個由自己血脈延續的、已然在曆史中留下印記的秦王未來的,一種模糊的確認。
夜色深沉,秦王府西院這一隅的燈火,仿佛曆史洪流中一簇微弱卻未熄滅的星火,在命運的夾縫中,艱難地尋求著複燃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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