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朱及第的聲音清晰傳來,伴隨著畫麵中萬曆皇帝逐漸成熟卻難掩誌得意滿的麵容。
“各位老鐵,咱們書接上回。張居正一走,馮保也被攆跑了,壓在萬曆皇帝頭上的兩座大山,噗,沒了!這下可好,咱們的萬曆皇帝終於可以親自上手,體驗一把什麼叫‘絕對權力’了。”
他語氣帶著點調侃:“這情況,像不像咱們剛入職的新人?看前輩乾活總覺得‘這有啥難’,‘換我肯定行’!萬曆那時候估計也這心態,覺得張居正那一套太嚴苛,太不近人情,束縛了他的手腳。他憋著勁兒想證明:沒有張先生,我朱翊鈞一樣能行,而且要乾得更好,搞出個真正的‘萬曆中興’!”
畫麵切換,展現出堆積如山的奏章和複雜的朝廷議事場景。
“可理想很美好,現實嘛……”朱及第聳了聳肩,“等他真坐到那個位置上,好家夥,傻眼了。每天麵對的不是歌功頌德,而是各地報上來的天災人禍、邊境摩擦、還有底下官員沒完沒了的扯皮推諉。那些在官場混了幾十年的老油條,比如後來的首輔張四維、申時行他們,說話做事滴水不漏,動不動就搬出‘祖宗法度’、‘輿情民意’,一套接一套的。”
曆史喵喵適時插了一嘴,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喵~說白了,就是覺得皇帝年輕,好糊弄唄。用漂亮話把真實問題包裹起來,或者乾脆把皮球踢回去,讓皇帝自己琢磨去。”
朱及第點頭:“沒錯!萬曆很快發現,他空有皇帝的名頭,真想推行點自己的想法,難如登天。下麵的人陽奉陰違,辦事效率低下,跟他想象中一言九鼎、令行禁止的局麵完全不一樣。他這時候才有點回過味來,可能……可能張先生當年那麼乾,有他的不得已?”
但他話鋒一轉:“不過嘛,讓一個剛掌權、正想大展拳腳的年輕皇帝承認自己不行?承認離了那個他已經清算掉的‘權臣’就玩不轉?那也太打臉了!出於這種複雜的心態,再加上身邊人的慫恿,萬曆皇帝開始著手一件事——徹底清除張居正的影響。仿佛隻要把‘張居正’這三個字從朝堂上抹去,他就能迎來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時代。”
“然而,朝廷的機器並未因為清算了張居正而變得更好駕馭,反而因為改革措施的廢棄,原先被壓製下去的諸多問題開始重新浮現,朝政甚至有倒退的跡象。”朱及第繼續說道,“到了這個時候,萬曆皇帝或許才在內心不得不承認,張居正當年的不易和其改革的價值。那個他曾經畏懼、厭惡的‘張先生’,確實是在用他強韌的手腕和超群的智慧,勉強維係著這個龐大帝國的有效運轉。”
“但是,承認自己錯了,尤其是向一個已經死去、並且被自己親手清算的人認錯,對於一位誌得意滿、正值盛年的皇帝來說,是幾乎不可能的。這關乎他天子的尊嚴和權威。”朱及第點出了關鍵,“於是,出於一種固執且脆弱自尊,萬曆皇帝選擇了絕不認錯。”
“好在,他是皇帝。”朱及第的語氣變得有些諷刺,“他擁有一些臣子無法抗衡的終極權力。既然無法在正常的朝政軌道上證明自己,也無法有效地駕馭整個文官係統,那麼,他就開始濫用皇帝的專斷權力來尋找存在感和控製感。比如,他開始熱衷於派遣礦監稅使,繞過正常的行政係統,直接到地方上去搜刮財富,充實自己的內帑;又比如,他在官員任免上更加任性,尤其是對於他不喜歡的言官,動輒廷杖、貶斥。”
“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朝政更加混亂,天下怨聲載道。但在這個過程中,萬曆皇帝通過展示他生殺予奪的皇權,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嚇阻了文官集團,使得他的個人權威在某種程度上變得更加‘穩固’——一種建立在恐懼和混亂基礎上的‘穩固’。”
天幕之下,奉天殿前的洪武君臣,以及所有能聽聞此言的士子百姓,聽到這裡,心中都不由得一緊。那後世子孫皇帝的命運軌跡,仿佛一幅徐徐展開的衰亡圖卷,帶著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朱元璋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他看到了一個皇帝從親政之初的雄心勃勃或許隻是自以為的雄心),到麵對現實時的無措與挫敗,再到為了維護那可憐自尊而不惜濫用權柄、荒廢朝政,最終竟被“突發事件”打擊得躲入深宮,步了其祖父嘉靖的後塵!這條墮落之路,清晰得讓人心驚膽戰。
“蠢材!十足的蠢材!”朱元璋在心中怒罵,既有對萬曆無能的氣憤,更有一種仿佛看到自家珍貴器物被不肖子孫輕易砸碎的痛心,“既知張居正之能,即便不用其人,亦當用其法!為了那點可憐的臉麵,竟自毀長城,將好好一個局麵親手攪亂!更是昏聵到用礦監稅使這等酷烈手段與天下爭利,簡直是自絕於百姓,自毀根基!”
他尤其不能忍受的是,一個皇帝,竟然因為“玩不轉”朝臣,因為受了打擊,就選擇躲起來!在他想來,若是臣子不聽話,那就殺到聽話為止!若是政務艱難,那就夙興夜寐、殫精竭慮!逃避?那是懦夫的行徑!是為一己之私,置江山社稷於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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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朱標麵色凝重,他看到的更多是無奈與警示。他本性寬厚,更能體會身處高位卻力不從心的那種彷徨。他仿佛能感受到萬曆在文官集團那套成熟而強大的運作規則麵前的無力感。“原來,即便是皇帝,若不得其法,也會被臣下無形地束縛……而濫用權力,看似穩固,實則是飲鴆止渴,最終隻會導致更大的失控。”他暗自警醒,未來自己若登臨大位,該如何避免陷入類似的困境?
燕王朱棣則是嘴角撇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那是對無能者的鄙夷,或許也夾雜著一絲“若是我斷不會如此”的傲氣。在他看來,皇帝大權在握,豈有被臣子架空的道理?歸根結底,還是那萬曆自己手段不夠強硬,心性不夠堅韌。
而那些文官士子們,則是在竊竊私語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有人對萬曆清算張居正、廢棄改革感到惋惜;有人對其濫用皇權、派遣稅使感到憤慨;也有人從中看到了文官係統在麵對一個“不合作”的皇帝時,所展現出的強大韌性與無形的製約力量。但無論如何,一個共識在他們心中形成:這個叫萬曆的皇帝,他的消沉與逃避,絕非一人之事,而是將整個大明王朝都拖向了未知的、令人不安的深淵。一股沉重的陰霾,籠罩在每一個知曉“明實亡於萬曆”這句話的人心頭。
畫麵中,萬曆皇帝的形象似乎變得有些陰鬱和固執,他躲在深宮,用權術維持著一種畸形的平衡。
“然而,就在這種扭曲的平靜下,”朱及第的聲音陡然一轉,帶著一種揭示重大轉折的意味,“一件突如其來的突發事件,如同當年‘壬寅宮變’對嘉靖皇帝的打擊一樣,重重地擊在了萬曆皇帝的心上,將他徹底推入了深淵,讓他像他的祖父嘉靖皇帝一樣,選擇了躲進深宮內苑,開始了長達數十年的‘怠政’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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