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連綿的丘陵染上一片悲壯的赤色。三百多人的隊伍,如同受傷的狼群,沉默地穿行在崎嶇的山道上。連日的逃亡、饑渴、傷痛,幾乎榨乾了每一個人最後一絲力氣。腳步虛浮,眼神麻木,唯有在目光掃過中央那副擔架時,才會閃過一絲近乎信仰的執著。
擔架上,韓破軍的狀況依舊不容樂觀。高燒雖在找到的草藥作用下稍有緩解,但傷口處依舊不時滲出膿血,臉色蒼白得嚇人,呼吸微弱。他大部分時間仍處於昏迷,隻是偶爾,那緊蹙的眉頭會微微顫動,仿佛在無邊黑暗的夢魘中,依舊燃燒著不屈的意誌。
臨時找到的隱蔽山穀,隻能提供短暫的喘息。所有人都清楚,追兵如影隨形,停留就是等死。
“五爺,六哥,前麵再有二十裡,就是潼關了。”一名被放回來的斥候,聲音乾澀地彙報,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恐懼。潼關,那個他們拚死殺出來的地方,如今又要麵對,而且是以現在這種殘破的狀態。
氣氛瞬間凝重得如同實質。
“潼關……守軍肯定加強了戒備,我們這點人,怎麼打?”一個老兵喃喃道,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硬衝就是送死……”有人低聲附和。
恐慌如同瘟疫,悄然蔓延。
就在這時,擔架上,一直昏迷的韓破軍,眼皮劇烈地顫動起來,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嗬嗬聲。
“伯長!”一直守在旁邊的韓六和王老五立刻湊上前。
韓破軍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眼縫,目光渾濁卻異常堅定,他嘴唇翕動,聲音細若遊絲,卻清晰地吐出幾個字:
“密道……後山……懸崖……”
短短幾個詞,仿佛用儘了他全部力氣,他再次陷入昏迷,但那隻未受傷的右手,卻死死攥住了擔架的邊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密道?後山懸崖?”王老五獨眼猛地爆射出精光,他猛地看向那個之前帶路找到獵戶小屋、名叫劉三狗的土匪俘虜,“你知不知道?!”
劉三狗被王老五那吃人般的眼神嚇得一哆嗦,連忙跪倒在地,結結巴巴道:“回……回五爺!小的……小的好像聽坐山虎以前喝醉後吹噓過,說他早年曾在潼關後山當過采藥人,知道一條幾乎沒人走的、能從懸崖爬上去的險路,直通關牆內部一個廢棄的角樓下麵……但他說那路根本不是人走的,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韓六咀嚼著這四個字,看著擔架上氣息微弱的韓破軍,又看了看周圍疲憊絕望的部下,猛地一咬牙,“媽的!九死一生也比十死無生強!伯長指明了路,就算是刀山火海,老子也闖了!”
王老五深吸一口氣,獨眼中閃過決絕:“沒錯!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奇襲!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計劃迅速製定。由韓六親自挑選五十名最悍勇、身手最敏捷,並且傷勢較輕的老卒組成“破關先鋒”,跟隨熟悉地形的劉三狗,連夜出發,攀爬後山懸崖密道,潛入關內。王老五則率領剩餘人馬,包括抬著韓破軍擔架的核心隊伍,在約定時間,於潼關正麵做出佯攻態勢,吸引守軍主力注意力。
“六子,小心!”臨行前,王老五重重拍了拍韓六的肩膀,獨眼中滿是凝重。
韓六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獰笑:“五爺,等著給咱們開城門吧!”
夜色,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韓六帶著五十名如同幽靈般的悍卒,在劉三狗哆哆嗦嗦的指引下,繞向潼關險峻的後山。那裡根本沒有路,隻有近乎垂直的陡峭崖壁,怪石嶙峋,荊棘密布。
“六爺……就……就是這裡了……”劉三狗指著一片隱藏在藤蔓後的、幾乎看不見的岩縫,聲音發顫。
韓六抬頭望去,倒吸一口涼氣。這哪裡是路?這根本就是絕壁!但他沒有猶豫,吐了口唾沫在手上,低吼道:“兄弟們!繩子連起來!刀插進岩縫當抓手!跟著我,爬上去!讓關裡的雜種們看看,什麼叫天降神兵!”
沒有豪言壯語,隻有沉默的行動。五十條漢子,將繩索係在腰間相連,抽出短刀、匕首,甚至用拳頭砸開可供攀附的縫隙,如同最堅韌的壁虎,開始向著漆黑不見頂的懸崖上方,一寸一寸,艱難地挪動。
碎石不斷從他們腳下滾落,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暗。荊棘劃破了他們的手掌和臉頰,鮮血淋漓。體力在飛速消耗,手臂酸麻得幾乎失去知覺。但沒有人放棄,沒有人出聲。他們心中隻有一個信念——爬上去,為狼王,為身後的兄弟,打開生路!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走在最前麵的韓六,終於觸摸到了一塊相對平整、長滿青苔的巨石。他奮力扒開垂落的厚重藤蔓,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黑黢黢的洞口出現在眼前!洞口上方,隱約可見潼關關牆的輪廓!
“到了!兄弟們!輕點聲!”韓六壓抑著狂喜,低聲傳令。
五十人如同鬼魅般,依次鑽入洞口。裡麵是一條狹窄、潮濕、散發著黴味的甬道,蜿蜒向上。他們屏住呼吸,貼著冰冷的石壁,悄無聲息地向上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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