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滅黑石部帶來的紅利是巨大的。
狼群並未遠遁,而是在距離黑石部舊址約五十裡外的一處背風山穀紮下營盤。這裡易守難攻,且有水源,正適合消化此次驚人的繳獲。
營地的氣象與十幾天前在野狼原時已截然不同。
嶄新的羌人皮甲被分發下去,替換了部分破爛的漢軍衣甲,使得隊伍看起來雖依舊混雜,卻多了幾分彪悍。繳獲的彎刀、弓箭被熟練的狼牙老卒挑剔地篩選,精良的留用,粗劣的則備用或回爐。最重要的,是那四百多匹繳獲的戰馬,讓原本純步兵的狼群,終於有了一支可以快速機動的力量,韓六親自挑選了百餘騎術最好的老卒,組建了第一支騎兵隊,雖還稚嫩,卻已初具雛形。
牛羊被圈養起來,成了隨軍的肉食倉庫。糧食的充裕,更是讓所有人臉上都多了幾分血色。而那些被俘的羌人婦孺,則在刀鋒的監督下,承擔著營地所有的雜役,她們麻木地工作著,眼神深處隻剩下恐懼。
整個營地,如同一頭飽食後正在舔舐爪子、磨礪獠牙的凶獸,氣息變得更加危險而深沉。
韓破軍的傷勢,在充足的營養和自身強悍的體質支撐下,恢複得極快。雖然距離痊愈尚早,但已能自行行走,偶爾還能演練幾下刀法,隻是動作間依舊能看出些許凝滯。
他大多數時間都沉默地坐在中軍大帳一頂繳獲自兀術的、稍小些但依舊華麗的羌帳)外,擦拭著他那柄飲血無數的環首刀,目光時而掃過正在操練的士卒,時而望向穀外蒼茫的涼州大地,無人知曉他在想什麼。
平靜,在第五日被打破。
“報——!”
一名斥候疾馳入穀,滾鞍下馬,單膝跪在韓破軍麵前,氣息急促。
“啟稟狼王!穀外發現兩撥人馬,各打旗號,一為‘馬’,一為‘韓’,自稱是馬騰將軍與韓遂將軍的使者,要求麵見狼王!”
來了!
幾乎在斥候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營地仿佛被無形的線拉扯,所有士卒的動作都頓了一下,隨即,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他們的狼王。空氣中,剛剛還彌漫著的飽食後的慵懶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警惕、好奇乃至一絲興奮的緊繃。
馬騰!韓遂!
涼州真正的地頭蛇,盤踞多年的兩大軍閥!他們的使者同時抵達,意味著什麼?招攬?問罪?還是……戰爭?
王老五和韓六迅速來到韓破軍身側,眼神凝重。
“伯長,來者不善。”王老五低聲道,“馬騰素有威名,行事還算講些規矩;那韓遂卻是反複無常,狡詐狠辣。兩人同時派使者,恐怕沒安好心。”
韓六則獰笑一聲,拍了拍腰間新換的彎刀:“管他什麼使者,敢呲牙,全砍了!”
韓破軍緩緩將擦拭好的環首刀歸入刀鞘,發出清脆的“哢噠”聲。他抬起眼,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
“讓他們進來。”他的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狼群吃飽了,正好看看,外麵來了兩隻什麼樣的……兔子。”
命令傳下。
不久,穀口方向傳來馬蹄聲。在兩隊狼牙老卒冰冷目光的“護送”下,兩撥人馬涇渭分明地走進了營地。
左邊一撥,約有十餘人,護衛皆著製式皮甲,雖風塵仆仆,但軍容嚴整,眼神銳利,為首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麵容清臒,三縷長須,眼神沉穩,顧盼間自有氣度,他身後一名騎士,高舉著一麵繡著“馬”字的將旗。
右邊一撥,人數稍多,約有二十人,護衛的裝束則雜亂許多,眼神也更加桀驁,帶著一股羌胡混雜的彪悍之氣。為首者是一名身著錦袍、腰佩長劍的壯漢,滿臉橫肉,下頜微抬,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與審視,打量著營地的一切,如同在巡視自己的領地。他身後的旗幟,則是一個“韓”字。
兩撥使者的到來,立刻吸引了全營的目光。狼崽子們停下手中的活計,抱著臂膀,冷眼旁觀,眼神中充滿了狼群審視外來者的凶光。那無形的壓力,讓兩隊使者帶來的護衛都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手按上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