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邸內的震怒與殺意,如同冰層下的暗流,在短短一個時辰內,便席卷了整個許都的權力核心。
沉重的戰鼓聲,一聲接著一聲,如同巨獸的心跳,從丞相府深處的點將台傳來,沉悶而壓抑,敲打在每一個聽聞者的心頭。這鼓聲,非節非慶,唯有大軍出征、死生相決之時,才會擂響!
許都城內,無論是高門顯貴,還是市井小民,皆聞聲色變,紛紛緊閉門戶,空氣中彌漫開一股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息。一隊隊頂盔貫甲的禁軍銳士,手持長戟,麵無表情地跑步穿過主要街道,加強戒嚴,肅清一切“閒雜”。冰冷的甲葉碰撞聲與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更添幾分肅殺。
文武百官,無論身在何處,無論在處理何等緊要公務,聞此鼓聲,無不心頭劇震,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更換朝服,或乘馬車,或策快馬,從四麵八方如同百川歸海般,朝著丞相府方向疾馳而去。無人敢有片刻延誤,因為他們知道,丞相今日之怒,足以焚城!
點將台高闊,台下廣場,玄甲精銳的虎衛軍如同銅澆鐵鑄的森林,肅然而立,殺氣森然。台上,曹操已換上一身戎裝,未著丞相冕服,而是披上了那套伴隨他征戰多年的明光鎧,外罩一件繡有金色蟠紋的玄色大氅。他按劍而立,身形並不算特彆魁梧,但此刻站在那裡,卻仿佛是整個天地的中心。臉上怒容已斂,唯有一雙深邃的眼眸,寒光四射,如同鷹顧狼視,掃視著台下迅速彙聚、按班排列的文武群臣。
整個廣場,除了戰馬偶爾的響鼻與甲葉摩擦的細微聲響,竟再無一絲雜音。壓抑的氣氛,讓一些品級較低的官員,腿肚子都在微微顫抖。
曹操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開門見山,聲音如同金鐵交鳴,清晰地傳遍全場:“涼州之事,諸君想必已有耳聞。”
他語氣平淡,但其中蘊含的冰冷,卻讓所有人脊背發涼。
“韓遂無能,馬騰短視,竟使一黃口豎子,借機坐大!此獠名喚韓破軍,自號‘狼王’,行事暴虐,猶勝董卓!屠城滅族,築觀立威,視人命如草芥!今更悍然撕毀盟約,侵我疆土,兵犯安定、北地!關中震動,三輔不寧!”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席卷天下的霸氣與不容置疑的決斷:
“此風,不可長!此獠,不可留!臥榻之側,豈容餓狼酣睡?!西征,刻不容緩!”
“嘩——”儘管早有預料,但當“西征”二字真的從曹操口中斬釘截鐵地說出時,台下還是響起了一片壓抑的嘩然。西涼苦寒,道路險遠,那“西涼狼王”聽其行事,便知是個極度難纏的狠角色,此戰,必然艱難!
一名須發花白的老臣顫巍巍出列,乃是太中大夫孔融,他拱手勸諫道:“丞相明鑒!如今天下未定,北有袁氏餘孽,南有劉表、孫權虎視,實不宜在此時大動乾戈,遠征西涼啊!不若遣一使臣,許以高官厚祿,暫且安撫……”
“安撫?”曹操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目光如刀般刮過孔融的臉,“孔大夫是要我曹操,向一個屠城滅族的劊子手低頭嗎?還是要等我大軍南征之時,讓這頭餓狼從背後撲上來,咬斷我們的喉嚨?!”
他猛地一拍身前案台,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此戰,非為意氣,實乃生死!西涼不定,中原永無寧日!再有言和者,視同通敵!”
孔融臉色一白,喏喏不敢再言,灰溜溜地退回了班列。
曹操目光再次掃過全場,最終,落在了武官班列最前方,那幾位氣息彪悍的將領身上。他的目光緩緩移動,如同在選擇最鋒利的戰刀。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人身上。
此人身材魁梧,麵容剛毅,一雙虎目開闔間精光四射,站在那裡,便如同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正是征西將軍,夏侯淵,夏侯妙才!
“夏侯淵!”曹操沉聲喝道。
“末將在!”夏侯淵猛地踏前一步,聲如洪鐘,抱拳行禮,甲葉鏗鏘作響。他早已按捺不住,眼中燃燒著好戰的火焰。西涼那群土雞瓦狗,也敢捋丞相虎須?正好讓他去活動活動筋骨!
“命你為征西大都督,總領此次西征軍事!率精兵三萬,即日開拔,予我踏平涼州,將那韓破軍的首級,帶回來!”
“末將得令!”夏侯淵昂首挺胸,聲音充滿了自信與傲然,“丞相放心!末將此去,定將那什麼狼王狗王的腦袋擰下來,給丞相當酒壺!”
曹操微微頷首,對於這位族弟的勇猛,他從不懷疑。但想到軍報中關於那韓破軍詭詐凶殘的描述,以及涼州複雜的地形,他目光一轉,又落在了文官班列中,一個始終微低著頭,仿佛與周遭喧囂隔絕的中年文士身上。
此人麵容清臒,眼神深邃,透著一種智珠在握的平靜,正是以奇謀毒計著稱的謀士,賈詡,賈文和!
“賈詡!”
被點到名字,賈詡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隨即緩步出列,躬身行禮,聲音平和無波:“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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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你為征西軍師,隨軍參讚軍機,輔佐妙才,平定西涼!”
此令一出,台下眾人神色各異。夏侯淵微微蹙眉,但並未說什麼。他自信勇力冠絕三軍,但丞相派賈詡這老狐狸來……也罷,有個出主意的,總歸省心些。
而賈詡,則深深一揖:“臣,遵命。”
曹操看著台下這對組合,一個是以“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奔襲如風、勇猛無畏的統帥,一個是算無遺策、洞察人心的毒士。他沉聲道:“妙才之勇,足以破陣摧鋒!文和之智,足以料敵機先!你二人,當同心協力,一明一暗,一正一奇,務必將此燎原野火,撲滅於星火之時!”
“末將臣)定不負丞相重托!”兩人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