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籠罩著渭水南岸的曹軍大營。白日的慘敗如同沉重的陰雲,壓在每一個曹軍士兵的心頭,營壘間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巡哨士兵的腳步聲都顯得格外謹慎,仿佛生怕驚動了對岸那群噬人的惡狼。
中軍大帳內,牛油巨燭燃燒,映照出夏侯淵那張鐵青而扭曲的臉。他身上的金甲尚未卸去,上麵甚至還沾染著些許白日裡氣急攻心時噴出的血漬。他如同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受傷猛虎,焦躁地在大帳內來回踱步,沉重的腳步聲敲打在每一個將領的心上。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夏侯淵猛地停下腳步,一拳狠狠砸在支撐大帳的粗大木柱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三千精騎!朱靈!竟然……竟然被一群西涼土狗,被一個降將,殺得片甲不留!我軍威何在?!我夏侯妙才的顏麵何存?!”
帳下諸將,如張合、徐晃等,皆垂首默然,臉色同樣難看。白日的戰況他們都看在眼裡,那馬超的悍勇,那狼群的凶殘,確實超出了他們的預料。尤其是馬超,其武力之強,恐怕已不在當年呂布之下!
“將軍息怒,”一員將領硬著頭皮勸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那馬超不過仗著一時之勇,我軍主力未損,來日整軍再戰,必可……”
“整軍再戰?”夏侯淵猛地回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員將領,聲音嘶啞,“你看看對岸!那群野狼如今氣勢如虹!我軍新敗,士氣低落!如何再戰?難道要等到他們養精蓄銳,主動渡河來攻嗎?!”
他猛地揮手,指向帳外漆黑的對岸,語氣中充滿了不甘與暴怒:“那韓破軍,還有那馬超,此刻定然在飲酒作樂,嘲笑我夏侯淵無能!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帳內一片沉寂,隻剩下夏侯淵粗重的喘息聲和燭火劈啪的輕響。
就在這時,一個平靜無波的聲音,從大帳角落幽幽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將軍,此刻動怒,於事無補。”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賈詡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了陰影之中,他依舊穿著那身樸素的文士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深邃的眼睛,在燭光映照下,閃爍著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光芒。
夏侯淵看到賈詡,眉頭下意識地一皺,白日裡若非自己一意孤行,拒絕了賈詡穩紮穩打的建議,或許就不會有這場慘敗。但此刻,他心中煩悶焦躁,也顧不得這些,不耐道:“文和先生,事已至此,你可有良策挽回局麵?若還是那些穩守待機的老生常談,就不必再說了!”
賈詡緩緩走上前,對夏侯淵話語中的刺意恍若未聞。他走到沙盤前,目光落在代表狼群北岸大營的黑色標記上,又緩緩移向渭水上遊,那片地勢相對複雜、丘陵河穀交錯的區域。
“將軍,狼群新勝,其勢正驕,尤其是那馬超,經此一役,凶名更甚,其在狼群中的地位亦將水漲船高。”賈詡的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冰冷,“然,其亦有致命弱點。”
“哦?”夏侯淵強壓下怒火,凝神傾聽,“什麼弱點?”
“其一,驕兵必敗。連戰連捷,已讓韓破軍及其麾下生出驕狂之心,視我軍如無物。此其心防最鬆懈之時。”
“其二,擴張過快,根基不穩。狼群吞並涼州,收攏韓遂、馬騰殘部,看似兵力暴漲,實則內部派係林立,良莠不齊,全憑韓破軍個人凶威與連續勝利維係。一旦遭遇挫敗,內部矛盾必會爆發。”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賈詡的手指在沙盤上渭水以北、涇水以東的一片區域畫了一個圈,那裡有幾條蜿蜒的河穀,地勢險要,適合埋伏,“彼輩出身草莽,悍勇有餘,而智謀不足。尤其貪利!觀其行事,劫掠成性,對於糧草、軍械、財貨,有著近乎本能的貪婪!”
夏侯淵眼神微動,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先生的意思是……”
賈詡抬起頭,看向夏侯淵,嘴角勾起一抹極其細微、卻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弧度:“彼既貪婪,我便投其所好。彼既驕狂,我便示敵以弱。”
他伸出手,從沙盤旁取過幾枚代表輜重車隊的小木牌,將其中的大部分,看似隨意地放在了曹軍主力大營之後,代表著糧草充足,穩守無憂。
然後,他拈起其中一枚,單獨取出,小心翼翼地,將其放置在了沙盤上,曹軍主力大營側翼約四十裡外,一條名為“沮水”的河穀通道上。這條通道,可以繞過狼群主力正麵,迂回威脅其側後,但路途較遠,且需要穿過一段狹窄的穀地。
“明日,可派一偏師,約兩千人,押運這支‘輜重隊’。”賈詡指著那枚孤零零的木牌,聲音低沉而清晰,“車上,滿載‘糧草’——上層覆以真糧,下層皆填塞乾草柴薪,並暗藏火油硝石。再以老弱殘兵,輔以少量精銳押運,故意顯出疲憊懈怠之態。”
他抬起眼皮,那雙深邃的眸子如同兩口古井,映照著跳躍的燭火,也映照著一條毒辣的計策:“行軍路線,可‘不慎’讓狼群遊騎探知。以其貪婪本性,見我軍新敗,又見如此‘肥肉’孤懸在外,豈有不心動之理?韓破軍或許能忍,但其麾下那些殺紅了眼的頭狼,如韓六、趙黑皮之流,安能按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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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淵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先生是說……以此輜重隊為‘香餌’,誘其分兵來劫?然後……”
“然後,”賈詡的手掌,緩緩覆蓋在沙盤上,那枚代表輜重隊的木牌旁邊,那片他早已圈定好的、適合埋伏的丘陵河穀地帶,“我軍主力,提前秘密運動至此,設下天羅地網!一旦狼群貪功冒進,進入伏擊圈……”
他五指猛地收攏,做出一個扼殺的動作,聲音冰冷徹骨:“便四麵合圍,弓弩齊發,火攻助陣,將其這支偏師,連同其統兵大將,一口吞掉!若能陣斬其一二核心頭目,譬如那韓六,甚至……若能引得那馬超親自前來……”
賈詡沒有再說下去,但帳內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梁骨升起!
毒!太毒了!
此計不僅利用了狼群的貪婪,更算計了其內部可能的矛盾與爭功心理!一旦成功,不僅能重創狼群一部,更能沉重打擊其因白日大勝而高昂的士氣,甚至可能引發其內部動蕩!
夏侯淵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興奮與殘忍的獰笑:“好!好一條毒計!文和先生果然算無遺策!就依先生之計!”
他猛地轉身,看向帳下諸將:“張合!徐晃!”
“末將在!”兩員大將踏前一步。
“命你二人,各率本部一萬精兵,連夜出發,秘密潛入沮水河穀兩側山林,多備弓弩火箭,滾木礌石!沒有我的號炮,便是天塌下來,也不許暴露!”
“得令!”
“李典!”
“末將在!”
“命你率兩千人馬,押運‘輜重’,明日清晨出發,沿沮水河穀緩慢前行,務必要讓狼群斥候‘發現’你們!記住,演得像一點!”
“末將明白!”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達,曹軍這台龐大的戰爭機器,在黑夜的掩護下,開始朝著一個致命的陷阱,悄然運轉起來。
賈詡默默退回到陰影之中,看著興奮部署的夏侯淵,看著領命而出的將領,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譏誚。
香餌已備,陷阱已成。
現在,隻等那些貪婪而驕狂的餓狼,自己咬鉤了。
隻是不知,對岸那頭狡詐如鬼、嗅覺敏銳的狼王,是否會如他所願呢?
毒士冷笑,香餌暗藏!淵納其謀,連夜調兵!張徐埋伏,李典誘敵!陷阱布就,隻待狼來!渭水南北,智謀交鋒,暗流洶湧!一場圍繞著貪婪與死亡的獵殺,即將在這沮水河穀,血腥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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