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的血腥味尚未被風吹散，狼群已挾大勝之威，如同一股裹挾著死亡氣息的黑色鐵流，踏上了西歸之路。
沒有凱旋的禮樂，沒有勝利的歡呼。隻有沉默到令人窒息的行軍，以及那股幾乎凝成實質、讓飛鳥絕跡的衝天煞氣。隊伍最前方，那杆殘破的“韓”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暗紅色的旗麵仿佛在血池中浸泡過，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氣。
旗門下，韓破軍跨坐烏騅馬上，玄色衣袍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已經發黑凝固的血痂，在烈日下泛著紫黑色的幽光，宛如披著一身用死亡編織的鎧甲。他未戴頭盔，黑發隨意披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雙冰封的眸子，掃視過道路兩旁，目光所及之處，空氣仿佛都要凍結。
緊隨其後的，是讓天地變色的景象——
一輛接一輛的輜重車，上麵堆疊的不是糧草軍械，而是密密麻麻、用石灰簡單醃製過的首級！這些頭顱被粗糙地堆積在一起，如同農人運輸的瓜果。扭曲猙獰的麵孔，空洞死寂的眼窩，大張著仿佛仍在無聲慘叫的嘴……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頭。這些，都是在渭水北岸被“不要俘虜”軍令收割的曹軍亡魂！
而在所有首級車的最前方，一輛特彆高大的戰車上，夏侯淵那顆戴著殘破金盔的頭顱被長矛高高挑起，格外醒目！這位曾經威震關右的征西將軍，此刻怒目圓睜，臉上凝固著臨死前的驚恐與不甘，成為了狼王戰功最血腥的注腳！
再往後，是繳獲的軍械輜重。
精良的環首刀、製式長矛、強弓硬弩堆積如山；破損的曹軍旌旗被隨意拖拽在泥地裡，繡著的“曹”、“夏侯”等字跡被馬蹄和車輪反複踐踏；鎖子甲、魚鱗甲、甚至還有數十套唯有虎豹騎才配裝備的玄鐵重甲，此刻都成了狼群炫耀武力的戰利品。每一件裝備上都沾滿血汙，無聲地訴說著那場屠殺的慘烈。
這不是凱旋，這是一場死亡的巡遊，一場凶威的極致展示！
道路兩旁，早已跪滿了從涼州各地被驅趕來“觀禮”的百姓、羌人部落首領、以及各地豪強。他們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當那杆血旗和玄衣身影出現時，人群中爆發出一片壓抑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當那如山的首級車、尤其是夏侯淵被挑起的頭顱經過時，“噗通”、“噗通”，接連有人因極度恐懼而癱軟在地，屎尿齊流，腥臊惡臭在人群中彌漫開來。
當那無儘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軍械車隆隆駛過，當那象征著曹軍榮耀的旗幟被肆意踐踏時，終於有人承受不住這視覺與心理的雙重衝擊，“哇”地一聲嘔吐出來，隨即被身邊家人魂飛魄散地捂住嘴巴，生怕一絲聲響引來滅頂之災。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人群！
隻有車輪碾過路麵的嘎吱聲，戰馬沉重的喘息聲，狼群士兵鏗鏘的腳步聲，以及……那無數人因極致恐懼而牙齒打顫的“咯咯”聲，混合在一起，奏響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樂章。
一個穿著羊皮襖的羌人老者，將額頭死死抵在冰冷的地麵上，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他曾遠遠望見過黑石羌部被屠滅後築起的京觀，此刻再見這延綿不絕的首級車隊，隻覺得靈魂都在尖叫、戰栗。
一個涼州本地的豪強家主，偷偷抬眼想窺探一下那位狼王的真容，卻正好對上韓破軍隨意掃來的目光。那目光中沒有任何人類的情感，隻有純粹的冰冷與俯瞰螻蟻般的漠然。豪強如遭雷擊，瞬間低下頭，心臟狂跳幾乎要炸開，冷汗瞬間濕透了重衣。
“嗚……”一個孩子被這恐怖的氣氛嚇壞了，忍不住漏出一絲嗚咽。旁邊的母親臉色煞白如紙，用儘平生力氣死死捂住孩子的嘴，不顧孩子的掙紮，用力將他的小腦袋按進冰冷的泥土裡，自己則朝著隊伍的方向拚命磕頭，額頭瞬間一片血肉模糊。
恐懼！
無邊的恐懼如同瘟疫，在沉默中瘋狂傳染、滋生！
他們終於徹底明白，“西涼狼王”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
這不是一個稱號，這是一個活生生的、行走在人間的死神！他所過之處，隻會有征服、殺戮和絕對的服從！任何敢於違逆其意誌的存在，無論是強大的曹軍主帥，還是凶悍的羌部首領，下場都隻有一個——毀滅！連成為俘虜的資格都沒有！
隊伍的核心處，王老五策馬跟在韓破軍側後方，獨眼冷靜地掃視著道路兩旁跪伏顫抖的人群，低聲道：“主公，經此一行，涼州境內，當無人再敢生二心。這些首級，正好用來築京觀台，永鎮西陲。”
韓六扛著他那柄染血巨斧，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獰笑道：“嘿，這才叫班師！比聽那些軟綿綿的凱歌痛快多了！看著這些慫包軟蛋的樣子，老子渾身舒坦！”
馬超跟在稍後位置，銀甲上的血汙尚未完全擦拭乾淨。
他看著兩旁恐懼到極致的人群，看著那些曾經或許對他父親馬騰都陽奉陰違的豪強如今卑微如塵的模樣，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他曾是西涼人人敬仰的“錦馬超”，如今卻成了這恐怖狼群的一部分……但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一聲無聲的歎息，歸於沉寂。
韓破軍對身後的議論和兩旁的反應恍若未聞。他的目光越過跪伏的人群，投向遠方地平線上隱約可見的涼州州治——冀城。那裡，將是他下一步霸業的起點。
他緩緩抬起手，聲音不高，卻如同寒冰碎裂般清晰地傳遍整個隊伍，也傳入了道路兩旁每一個豎起的、恐懼的耳朵裡：
“加速行軍。”
“明日，於冀城外，築京觀台。”
命令下達，如同死神的預告。
下一刻，狼群的行軍速度驟然加快，那股恐怖的煞氣更加洶湧澎湃，仿佛黑色的死亡洪流，衝向他們的巢穴。也將“狼王”的凶名，更深、更狠、更血腥地刻進了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深處！
萬民戰栗，莫敢仰視！血旗所向，眾生俯首！凶威巡遊，涼州臣服！狼王歸巢，磨牙吮血！京觀將起，凶名永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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