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內,昔日徐晃的中軍大帳,如今已被更為濃重的血腥與煞氣浸透。
帳內沒有熏香,隻有揮之不去的鐵鏽與死亡的氣息。繳獲的曹軍旌旗被隨意踐踏在腳下,取而代之的是主位後方那麵猙獰舞動的玄色狼旗,旗麵上暗紅的狼首仿佛剛剛飽飲鮮血,栩栩如生。
韓破軍踞坐於鋪著完整虎皮的主位之上,玄色舊袍纖塵不染,唯有腰間那柄血色長刀,散發著比帳內任何氣息都更加刺骨的寒意。
下方,韓六、龐德、馬超、王老五,以及趙黑皮、張梆子等狼群核心將領分列兩側,如同一群收斂了爪牙、卻目光灼灼盯著獵物的凶狼。剛剛經曆分贓與整軍的狂熱尚未褪去,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滿了對下一場殺戮的渴望。
“賞賜下了,兵甲足了。”韓破軍開口,聲音打破帳內的寂靜,如同冰棱砸落玉盤,“二十萬把刀,不能生鏽。”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王老五身上。
王老五會意,立刻上前,將一幅匆忙繪就但標注清晰的兗豫地區輿圖在眾人麵前展開。圖上,山川、河流、城邑、官道清晰可見,尤其是那座被特彆朱筆圈出的巨大城池——許昌,更是如同磁石般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主公,諸位將軍。”王老五獨眼精光閃爍,枯瘦的手指重重點在許昌之上,“偽帝所在,曹賊巢穴!城高池深,駐有重兵,更有曹操心腹宿衛虎賁。若能一舉而下,則天下震動,曹賊根基崩毀大半!”
“那還等什麼!”韓六第一個咆哮起來,惡鬼麵甲下發出沉悶的吼聲,“主公!給末將五萬狼崽子!十日之內,必踏平許昌,把劉協那小皇帝和曹阿瞞的腦袋一起擰下來,給主公當酒壺!”他巨斧頓地,發出沉悶巨響,煞氣四溢。
“對!直取許昌!”
“擒了皇帝老兒!”
“讓曹賊無家可歸!”
趙黑皮、張梆子等一眾悍將也紛紛鼓噪起來,群情激昂。連續的大勝與實力的急劇膨脹,讓這些驕兵悍將的信心空前高漲,仿佛天下已唾手可得。就連龐德,眼中也閃過一絲意動。唯有馬超,依舊低垂著眼瞼,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隻有緊握槍杆的指節微微泛白。
帳內瞬間被一股直取中樞、畢其功於一役的狂熱氣氛所籠罩。
然而,端坐於上的韓破軍,臉色卻沒有任何變化。他冷漠地看著麾下將領的請戰,目光如同萬年寒冰,沒有絲毫波瀾。
直到眾人的聲音稍稍平息,他才緩緩抬起手臂。
霎時間,帳內落針可聞。
“許昌?”韓破軍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冰冷刺骨的弧度,那並非笑容,而是猛獸看到獵物踏入陷阱時的嘲弄,“城堅?兵精?曹操經營日久?”
他每問一句,聲音便冷一分。
“你們以為,曹操是韓遂,還是馬騰?”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刮過每一個剛才請戰將領的臉,“他會眼睜睜看著我們,大搖大擺地去踢他的巢穴?”
眾將心中一凜。
韓破軍的手指,離開了輿圖上那個誘人的“許昌”,緩緩向左移動,越過一片代表曠野的區域,最終,停在了一條蜿蜒河流之畔,另一座規模不小的城池圖標之上。
陳留!
“夏侯惇。”韓破軍盯著那個名字,聲音裡聽不出喜怒,“曹操的族弟,心腹大將,現率三萬兵馬,駐守於此。”
他抬起眼,看向眾人,目光深邃如淵:“你們隻看到許昌的肥美,卻忘了,這條看門狗的獠牙,正對著我們的側翼。”
“直取許昌?”他冷哼一聲,語氣中的不屑如同冰渣,“糧道綿延數百裡,側翼暴露在夏侯惇兵鋒之下。曹操隻需堅壁清野,再令夏侯惇出陳留,斷我糧道,襲我後方。屆時,我二十萬大軍頓兵於堅城之下,前有雄關,後有惡犬,糧草不繼,軍心必亂!不出半月,便是全軍覆沒之局!”
一番話,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將帳內剛剛升騰的狂熱之火潑滅大半!
韓六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無從駁起。趙黑皮、張梆子等人更是冷汗涔涔,他們隻想著攻城掠地的爽快,卻未曾深思這其中的致命風險。龐德深吸一口氣,看向韓破軍的目光中,敬畏之色更濃。
王老五獨眼中閃爍著了然的光芒,躬身道:“主公英明!曹操用兵老辣,必在許昌布下重兵與陷阱。我軍若直撲許昌,正墮其彀中!”
韓破軍不再看那輿圖,仿佛整個中原的戰略都已了然於胸。他緩緩站起身,玄色戰袍無風自動。
“砍樹,要先斷其枝乾。”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決定千軍萬馬命運的絕對權威。
“掃清外圍,剪除羽翼,讓那許昌,變成一座真正的孤城。”
他猛地拔出膝上的血色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