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陷落的消息,不是通過驛馬急報傳來的,而是伴隨著潰兵的血汙和難民的哭喊,如同瘟疫般瞬間擊垮了鄴城的神經。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儘,鄴城南門便迎來了第一波潰兵。他們三五成群,丟盔棄甲,身上的玄色衣甲破碎不堪,沾滿已經發黑的血跡。守城士兵剛想上前盤問,就被他們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嚇住了。這些潰兵像是被抽走了魂魄,隻會機械地重複著幾個詞語:“狼來了...都死了...顏將軍...被挑死了...”
還沒等守城將領反應過來,更大的混亂接踵而至。成千上萬的難民從南麵各個方向湧來,將官道堵得水泄不通。他們拖家帶口,哭喊連天,臉上寫滿了極致的恐懼。關於狼群的恐怖傳言,在逃亡的路上被無限放大、扭曲,再經由一張張驚惶失措的嘴散播開來。
“不止三十萬!是五十萬!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頭!”
“顏良將軍...被那銀甲惡魔一槍就挑死了!腦袋被掛在黎陽城門上!”
“他們不是人!是野獸!見人就殺,黎陽城...黎陽城已經被屠光了!”
“韓破軍...那個狼王...他的眼睛是紅的!看誰一眼誰就得死!”
恐慌如同致命的瘟疫,迅速在鄴城每一個角落蔓延。市集的商販驚慌地收起貨物,店鋪紛紛關門,百姓們驚恐地躲在家中,透過門縫窺視著街道上越來越混亂的景象。謠言四起,人心惶惶,一種末日降臨般的氣氛籠罩了這座河北最繁華的城池。
大將軍府內,氣氛更是壓抑到了極點。
“砰——!”
名貴的紫檀木案幾被一股巨力猛地掀翻,其上擺放的玉器、竹簡摔得粉碎。袁紹須發戟張,原本雍容的臉上此刻因為極致的憤怒和驚懼而扭曲,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顏良誤我!誤我!”他如同困獸般在堂內踱步,聲音嘶啞,“黎陽!我的黎陽!一日!僅僅一日就丟了!還有我的上將!我的上將啊!”
他猛地停下腳步,死死盯著跪在下方,一個因為恐懼而渾身顫抖、正在稟報黎陽陷落細節的驛卒。
“你再說一遍?顏良是怎麼死的?!”袁紹的聲音低沉得可怕,蘊含著即將爆發的風暴。
那驛卒嚇得魂不附體,結結巴巴道:“…稟、稟主公…顏將軍他…他在城破後…被、被那馬超追上…在城北河灘…隻、隻兩合…就被挑於馬下…首級…首級被割走了…”
“兩合?!兩合?!”袁紹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劍光一閃!
“噗嗤!”
那驛卒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盛怒的袁紹一劍刺穿胸膛,當場斃命!溫熱的鮮血濺在袁紹華貴的錦袍上,他卻渾然不覺。
“韓破軍!馬超!吾誓殺汝!”袁紹狀若瘋魔,持劍狂吼。
“主公息怒!”堂下文武見狀,紛紛跪倒一片。謀士如沮授、審配、郭圖,武將如文醜、張合、高覽、淳於瓊等皆在列,人人麵色凝重。
“息怒?你讓本將軍如何息怒!”袁紹揮劍指向南方,咆哮道,“賊子已踏破黎陽,顏良殉國,下一步就是鄴城!就是你們!就是我的項上人頭!”
就在這時,一員大將猛地出列,重重抱拳,聲如洪鐘,震得梁柱仿佛都在嗡鳴:“主公!末將請戰!”正是與顏良齊名的河北另一庭柱,上將文醜!他雙眼赤紅,悲憤交加,他與顏良情同手足,此刻摯友被殺,城池被奪,他胸腔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顏良兄仇,不共戴天!狼群遠來疲憊,正是破敵良機!末將願率五萬精騎為先鋒,定斬韓破軍、馬超狗頭,獻於麾下!”
“不可!主公萬萬不可!”謀士沮授急忙勸阻,他麵色凝重,出列躬身道,“韓破軍攜大勝之威,其鋒正盛!狼群之悍勇,黎陽一戰可見一斑。我軍新失黎陽,折損大將,士氣受挫。當務之急,應深溝高壘,憑鄴城之固消耗其銳氣,同時急令並州高乾、青州袁譚火速派兵來援,屆時內外夾擊,方為上策!若貿然出戰,正中狼群下懷啊!彼輩正欲尋求野戰,一戰而定啊!”
“沮授先生所言極是!”另一謀士審配也連忙附和道,“狼群雖猛,然勞師遠征,利在速戰。我軍隻需堅守不出,待其糧儘兵疲,必可不戰而勝!主公,鄴城城高池深,糧草充足,堅守半年亦無虞啊!”
“放屁!全是放屁!”文醜勃然大怒,指著沮授等人罵道,“爾等腐儒,隻知龜縮守城!若任由狼群在我河北腹地縱橫馳騁,屠我城池,殺我大將,而我等卻緊閉城門,畏敵如虎,河北諸郡如何看我鄴城?天下英雄如何看主公?人心一失,縱有堅城,又能守到幾時?!顏良兄的血,不能白流!這口氣,我河北健兒咽不下去!必須血債血償!”
“文醜將軍!此非意氣用事之時!貿然出戰,若有不測,則大勢去矣!”沮授痛心疾首。
“未戰先怯,豈是大將所為!爾等在此搖唇鼓舌,可對得起顏良將軍在天之靈?!”文醜寸步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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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