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場般的平原上，硝煙與血腥味混合成令人作嘔的氣息。屍骸鋪滿了大地，層層疊疊，幾乎看不到原本的泥土。鮮血彙成的溪流在低窪處積聚成暗紅色的水窪，倒映著天空中盤旋的食腐飛禽。
戰鬥尚未完全結束，但勝負已分。
韓破軍玄甲血氅，駐馬於一座由河北軍屍首堆砌的小丘之上，冷漠地俯視著這片由他親手締造的死亡煉獄。他的目光掃過那些仍在負隅頑抗的零星據點，掃過那些如同無頭蒼蠅般四散奔逃的潰兵，最終落在那支正護著一輛華貴馬車、瘋狂向北突圍的殘兵隊伍上——那是袁紹的旗幟。
“傳令。”韓破軍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清晰地傳入侍立一旁的傳令兵耳中，“不要俘虜，斬儘殺絕。所有將領，銜尾追殺，直至鄴城腳下。”
“遵命！”傳令兵渾身一凜，迅速打出旗語，狼嚎號角再次響徹戰場，但這次傳達的不再是進攻，而是滅絕！
命令下達，狼群這台戰爭機器立刻切換至追殺模式。
“西涼鐵騎！隨我來！”馬超第一個響應，他早已殺得眼紅，狼首麵甲下的雙眸閃爍著嗜血的光芒。根本不需要休整，三萬西涼鐵騎如同出閘的猛虎，分成數股，如同梳篦般掠過屍橫遍野的戰場，專門追殺那些建製尚存、逃跑速度較快的河北潰兵集群。他們並不急於立刻追上，而是如同狼群驅趕羊群，用弓箭不斷從後方削弱、恐嚇，將潰兵最後的鬥誌徹底瓦解，迫使他們互相踐踏，在絕望中耗儘最後一絲力氣，然後再縱馬衝入，肆意砍殺，效率高得令人發指。
與此同時，龐德坐鎮中軍，指揮著龐大的狼爪步兵軍團，開始有條不紊地“清掃”戰場。他們結成嚴密的陣型，如同犁地般向前推進，將那些受傷倒地、或躲藏在屍堆中裝死的河北士卒一一找出，毫不留情地補刀。降卒的哭喊求饒，換來的隻有冰冷的刀鋒。這是一場冷酷到極致的清洗，旨在從根本上消滅河北最後的有生力量。
張遼則率領其部，如同敏銳的獵犬，專門截殺那些試圖從小路、山澗逃竄的潰兵。他對河北地形頗為熟悉，總能預判潰兵的逃亡路線，提前設伏，給予致命一擊。
而最為恐怖的，依舊是韓六率領的“狼牙”。他們並未參與遠程追擊，而是如同磐石般扼守著通往北方的幾條主要官道。任何潰兵集群試圖從這裡通過，都會遭遇這支重甲步兵無情的碾壓。巨斧和重錘之下，血肉之軀如同紙糊，他們用最純粹的力量，築起了一道死亡的閘門。
在這天羅地網般的追殺下，袁紹的逃亡之路，變成了一場噩夢。
“快！再快一點！保護主公！”張合聲嘶力竭地大吼，他渾身浴血，甲胄破碎，手持長槍，護衛在那輛象征著最後希望的馬車旁。高覽同樣狼狽，指揮著僅存的千餘親衛，拚死抵擋著從四麵八方不斷襲來的狼群遊騎。
馬車內，袁紹早已醒來，但昔日四世三公的雍容氣度蕩然無存。他披頭散發，臉色蠟黃，華貴的錦袍上沾滿了自己嘔出的血跡和車轍濺起的泥點。他死死抓住車窗，指節發白，聽著車外不絕於耳的慘叫聲、兵刃碰撞聲以及越來越近的狼群呼嘯，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金甲！主公，快脫下金甲！”謀士郭圖尖聲叫道，臉上滿是驚恐。
袁紹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扯下身上那套耀眼的金色盔甲，如同丟棄燙手山芋般扔出車外。緊接著，象征他權威的華蓋、旌旗也被紛紛拋棄。此刻，他不再是雄踞河北的霸主，隻是一個倉皇逃命的喪家之犬。
然而，這一切並不能阻止死亡的逼近。
“袁紹老賊休走！留下頭來！”
一聲雷霆般的暴喝從側後方傳來，隻見馬超一馬當先，如同銀色閃電般疾馳而來，虎頭湛金槍直指馬車！
“擋住他！”張合目眥欲裂，挺槍迎上。
“鐺！”
雙槍交擊，爆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張合本就力竭，此刻被馬超含怒一擊，直接震得虎口崩裂，長槍幾乎脫手，整個人踉蹌後退。
“保護主公先走！”高覽紅著眼睛，率領數百親衛死士反向衝鋒，試圖用血肉之軀延緩馬超的腳步。
“螳臂當車！”馬超冷笑，長槍舞動如龍，瞬間便將數名死士挑飛。但他也被這決死的衝擊稍稍阻滯了片刻。
就在這片刻之間，張合已經護著馬車衝出了一段距離。
然而，剛出狼窩，又入虎口。
前方路口，突然轉出一支嚴整的軍隊，玄色旗幟飄揚，正是張遼所部！
“袁本初，此路不通！”張遼橫槍立馬，聲音冷峻。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袁紹在車內聽到張遼的喝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跟我來！”張合不愧是河北名將，臨危不亂，猛地調轉方向，衝向一條崎嶇難行的小道。馬車在顛簸中幾乎散架，親衛們不斷有人掉隊，被緊隨其後的狼群遊騎射殺、砍倒。
逃亡，變成了徹底的潰散。
曾經浩浩蕩蕩的袁紹中軍，此刻隻剩下不足百人，護衛著那輛破敗的馬車，在荒野中亡命奔逃。他們丟棄了一切能丟棄的東西，隻為了能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身後，狼群的追殺依舊如影隨形。馬超的西涼鐵騎、張遼的並州舊部、以及其他狼群小股部隊，如同附骨之疽，不斷從各個方向發動襲擊，一點點蠶食著這支殘兵。
夕陽西下，將天邊染得如同戰場上的鮮血。
袁紹回頭，望了一眼那漸漸遠去的、屍橫遍野的戰場，又看了看身邊寥寥無幾、個個帶傷的護衛，一股無儘的悲涼和絕望湧上心頭。
他的霸業，他的雄心，他麾下三十五萬大軍……全都完了。
“噗——”急火攻心之下，他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眼前一黑，癱倒在冰冷的車廂裡。
“主公！”郭圖驚慌失措地喊道。
“快走！去鄴城！去鄴城還有希望！”張合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和汗水，聲音嘶啞地咆哮著，鞭打著早已疲憊不堪的戰馬，拖著瀕臨散架的馬車，向著北方那座孤城，做最後徒勞的掙紮。
一潰千裡！銜尾追殺！梟雄落魄！霸業成空！狼群的鐵蹄並未停歇，這場血腥的追擊，正向著河北的最後心臟——鄴城，蔓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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