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年夏·當陽橋&廢墟戰場&曹營追兵)
當陽橋的木梁被暑氣浸得發脹,縫隙裡嵌著乾枯的桑枝和泥塊,踩上去“吱呀”作響,像隨時會斷。橋下的泥水泛著渾濁的黃,飄著幾片被馬蹄踏碎的桑葉,是剛才流民隊伍路過時落下的。趙雲護著載有甘夫人的馬車,緩緩往橋這邊來——照月玉獅子的馬腹下沾著暗紅的血,是殺曹兵時濺的,順著馬毛往下滴,在橋板上留下點點血痕;他的銀甲從肩甲裂到腰腹,露出裡麵滲血的皮肉,虎口被槍柄磨得血肉模糊,連握龍膽亮銀槍的手都在微微發顫。剛戰完虎豹騎先行兵,又在破廟殺退夏侯恩的人,他的體力早已透支,隻盼著快點到橋對岸,把甘夫人交給主公,再回頭尋糜夫人和阿鬥。
“駕!”趙雲輕輕夾了夾馬腹,想讓馬走快些,可照月玉獅子卻突然停下腳步,前蹄刨著橋板,鼻息間噴著白氣,發出警惕的輕嘶——橋那頭,一個黑鐵塔似的身影正堵在路中央,手裡的丈八蛇矛斜指地麵,矛尖沾著的泥點滴在橋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矛杆上纏著的桑絲繩被風吹得飄起,是夏侯娟編的,磨得發亮。
是張飛。
他穿著件半舊的粗布戰襖,領口敞開著,露出結實的胸膛,汗珠順著脖頸往下滾,砸在橋板上。臉上滿是怒容,一雙環眼瞪得像銅鈴,死死盯著趙雲的方向,手裡的矛杆被攥得發白——剛才流民傳“趙雲投曹”的話,像根燒紅的針紮在他心裡。他不信,去年冬雪,趙雲和他一起跪在桑田蓋乾枝,手凍得發紫都沒喊過疼;博望坡護桑田,趙雲把自己的馬讓給受傷的流民,自己徒步斷後。他摸出懷裡的梨紋帕,是之前呂子戎給的,說“這帕子的編法,和長沙一個姑娘的手法像”,忽然想起襄陽城外,好像見過個穿素衣的姑娘,腰間也掛著個類似的梨紋香囊,隻是當時亂哄哄的,沒看清臉。可等了半個時辰,沒見趙雲帶主母回來,隻看見他護著輛馬車,慢悠悠往橋來,連個護衛的兵卒都沒有,那股壓了又壓的怒火,終於再也忍不住。
“趙雲逆賊!你還敢來見俺!”張飛怒吼一聲,丈八蛇矛突然橫掃,帶著股剛猛的勁風,刮得橋邊的桑葉飛旋,直逼趙雲麵門!這一矛是“裂山式”,他當年在博望坡護桑田時,用這矛挑翻過曹兵的戰車,此刻盛怒之下,力道更勝往日,矛尖擦著趙雲的耳邊飛過,把身後馬車的車簾都挑破了。
趙雲猝不及防,連忙舉銀槍格擋!“叮——”一聲脆響,槍矛相撞的震力順著槍杆傳過來,趙雲本就透支的手臂猛地一麻,銀槍險些脫手!他虎口瞬間崩裂,鮮血順著槍柄往下流,滴在照月玉獅子的馬鬃上,馬吃痛地嘶鳴一聲,後退兩步,馬蹄在橋板上打滑,險些栽進橋下的泥水裡。
“翼德兄!你瘋了?”趙雲又驚又怒,他沒想到張飛會突然動手,更沒想到這一矛會這麼重。他穩住身形,銀槍斜指地麵,“我剛救了甘夫人,正要往山坳找主公,你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
“瘋的是你!”張飛根本不聽,矛尖一挑,直刺趙雲的胸口,矛風帶著股狠勁,“你若不是投曹,為何不護主母往山坳去,反而往曹兵方向走?流民都看見了,你往曹營那邊跑,還殺了咱們的兵卒!今日俺定要斬了你這忘恩負義之徒,給大哥和百姓一個交代!”
趙雲隻能咬牙迎戰。他的“纏枝槍法”本是以柔克剛,靠槍杆的韌性卸力,可此刻體力不支,手臂發顫,剛勁遠不如平日,隻能勉強用槍杆纏住張飛的矛杆,像桑絲繞枝般借力卸勁。張飛的矛法卻越來越猛,“橫掃千軍”劈向趙雲的腰,矛尖擦著銀甲劃過,留下一道深痕;“直搗黃龍”刺向照月玉獅子的馬眼,逼得趙雲隻能翻身下馬,牽著馬往後退,腳踩在橋板的泥水裡,濺得滿身都是。
兩人在當陽橋上鬥了三十回合,趙雲額頭上的汗混著血水往下流,糊住了視線,連握槍的手都開始發抖。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不僅自己要栽在這裡,馬車上的甘夫人也會有危險——剛才曹兵的馬蹄聲還在遠處隱約傳來,若曹兵趕到,後果不堪設想。他一邊格擋,一邊急聲道:“翼德兄!你先停手!主母在馬車上,你若傷了她,如何向主公交代?你看這馬車裡的桑種,是從新野帶出來的,我若投曹,怎會還護著這些?”
“主母?”張飛愣了一下,矛尖的速度慢了半分。就在這時,馬車的簾子被猛地掀開,甘夫人扶著車轅走下來——她的衣裙沾著泥,頭發亂得像枯草,手裡還緊緊攥著個布包,裡麵是給阿鬥準備的桑椹乾,卻依舊急聲道:“三叔!你快住手!子龍將軍是來救我的,不是投曹!剛才在破廟,夏侯恩的人把我和阿鬥困住,若不是子龍將軍殺退曹兵,我早已成了曹兵的刀下鬼!他往這邊來,是想先送我去見主公,再回頭尋糜妹妹和阿鬥啊!”
張飛的矛“哐當”一聲掉在橋板上。他回頭望著甘夫人,又看了看趙雲滿身的傷——銀甲裂了,虎口在流血,連臉上都有被矛風掃出的劃痕;再看馬車裡,果然堆著半袋桑種,袋口的梨紋布是陳婆婆縫的,他認得。剛才的怒火瞬間變成了愧疚,臉漲得像熟透的桑椹,撓了撓頭,聲音也低了下去:“子龍兄弟,俺……俺聽流民胡說,以為你真投了曹,才對你動手,你可彆怪俺!俺這就幫你護著主母往山坳去,你儘管去尋糜妹妹和阿鬥!”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趙雲收了銀槍,擦了擦臉上的汗,苦笑道:“翼德兄也是擔心主公和百姓,我怎會怪你?隻是糜夫人和阿鬥還沒找到,我得儘快回去。你帶甘夫人走時,記得讓弟兄們在橋邊設些桑枝絆馬索,曹兵若來,能擋一陣。”他翻身上馬,又叮囑道,“若我天黑前沒回來,你們就先往江夏去,彆等我。”
“呸!說什麼喪氣話!”張飛打斷他,彎腰撿起蛇矛,往橋對岸指了指,“俺已讓弟兄們砍了老桑枝,在橋邊堆著滾石,曹兵若來,定讓他們有來無回!你儘管去尋,俺在這兒守著,等你帶著糜妹妹和阿鬥回來!”
甘夫人也走到馬邊,把手裡的桑椹乾遞給趙雲:“子龍將軍,你拿著,路上餓了墊肚子。糜妹妹性子烈,阿鬥還小,你若尋到他們,一定要護好他們。”
趙雲接過桑椹乾,塞進懷裡,催馬往曹兵來的方向去。照月玉獅子似乎也知道要去尋少主,跑得比剛才快了許多,馬蹄踏過泥濘地,濺起的泥塊落在趙雲的甲胄上,他卻毫不在意——此刻,隻有找到糜夫人和阿鬥,才是最重要的。
夕陽西下時,趙雲終於在一座廢棄的桑農廢墟旁,聽見了微弱的嬰兒啼哭——是阿鬥的聲音!廢墟的斷牆上還留著“護苗”的刻痕,是之前流民種桑時刻的,此刻卻成了最好的藏身之處。他翻身下馬,握緊銀槍,悄悄摸過去,見斷牆後,糜夫人抱著阿鬥,靠在一堆乾桑枝上,十幾個曹兵圍著她,手裡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刀刃泛著冷光。
“放下孩子,饒你不死!”為首的曹兵獰笑著,伸手就要去搶阿鬥——他是夏侯恩的副將,知道抓了劉備的兒子,能換不少賞錢。糜夫人卻把阿鬥抱得更緊,眼神堅定得像塊桑木:“休想!我便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傷了少主!”
“誰敢傷主母!”趙雲大喝一聲,挺槍衝入曹兵陣中。銀槍一掃,就把兩個曹兵挑飛,槍尖直刺為首曹兵的咽喉,曹兵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在了乾桑枝上,鮮血染紅了枝椏。其餘的曹兵見來了援軍,紛紛圍上來,卻哪裡是趙雲的對手?他槍走“纏枝鎖柔”,槍杆纏住一個曹兵的刀,輕輕一拉就把人拽倒;又用槍尾砸向另一個曹兵的太陽穴,沒一會兒,曹兵就被殺得隻剩兩個,慌不擇路地往遠處跑。
“子龍將軍!”糜夫人見了趙雲,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她的腳崴了,站都站不穩,隻能靠在斷牆上,阿鬥被嚇得還在哭,小手裡攥著半片桑葉,“剛才夏侯恩的人追過來,我隻能躲在這裡,腳也崴了,走不動了。”
趙雲剛要上前扶她,卻瞥見不遠處的土路上,一隊曹兵正往這邊來——為首的人身穿銀甲,手裡握著柄寒光閃閃的劍,正是夏侯恩!他顯然是追著曹兵的蹤跡來的,身後還跟著幾十個精銳,馬蹄聲越來越近。“主母,你先抱著阿鬥躲進斷牆後!”趙雲把銀槍遞給糜夫人,又從懷裡掏出承影劍——這是黃月英鑄的劍,劍鞘上的桑絲繩磨得發亮,“若曹兵來,你就用槍杆抵住牆,彆出來!我去擋住他們!”
說完,他握緊承影劍,迎了上去。夏侯恩見了他,冷笑一聲,青釭劍指著趙雲的鼻子:“趙雲!上次在破廟讓你跑了,這次看你往哪走!這青釭劍是曹公賜我的,削鐵如泥,你若識相,就把少主交出來,我還能讓你死得痛快些!”
“青釭劍本是子戎故友趙雄之物,豈容你這賊子玷汙!”趙雲怒喝一聲,承影劍直劈夏侯恩。夏侯恩舉青釭劍格擋,“叮”的一聲脆響,承影劍的劍刃竟被青釭劍劃開一道小口——這劍果然鋒利,不愧是趙雄當年護桑田時用的神兵!
趙雲心裡一凜,不敢硬拚,隻能用“寒山劍法”的巧勁,繞著夏侯恩打轉。他知道夏侯恩劍法剛猛卻笨拙,隻要避開劍刃,就能找到破綻。果然,沒一會兒,夏侯恩就被繞得眼花繚亂,青釭劍的招式越來越亂。趙雲抓住機會,突然縱身躍起,承影劍挑向夏侯恩的手腕,夏侯恩吃痛,青釭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趙雲趁機上前,一腳踹在夏侯恩的胸口,夏侯恩摔在斷牆上,震得乾桑枝簌簌掉落。趙雲撿起青釭劍,反手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這一劍,不僅是為了奪回神兵,更是為了那些被夏侯恩殺害的流民。
“將軍!曹兵援軍來了!”糜夫人突然喊道。趙雲回頭,見遠處黑壓壓的一片曹兵往這邊來,少說也有上千人,旗幟上的“曹”字在夕陽下泛著冷光。糜夫人看了看自己崴了的腳,又看了看懷裡的阿鬥,眼裡閃過一絲決絕——糜夫人低頭摸了摸阿鬥懷裡的布包,指尖觸到裡麵硬實的桑種,那是從新野帶出來的抗霜桑種,布包角繡的“護苗”二字被阿鬥的小手攥得發皺。她忽然想起劉備在新野桑田說的話:“桑種是流民的根,阿鬥是咱們的希望,兩樣都不能丟。”眼淚滾落在布包上,卻瞬間擦乾,語氣比剛才更堅定:“將軍,我走不動了,不能拖累你和阿鬥——這桑種要帶到江夏,阿鬥要平安長大,他們都是荊州的念想,我不能讓曹兵毀了。”她從袖中摸出個磨得發亮的梨紋香囊,塞進阿鬥懷裡,那是夏侯娟編的,之前一直貼身帶著,“這香囊給阿鬥,讓他記得,咱們護著桑種,也護著彼此。”她知道,自己走不動了,若留在這兒,隻會拖累趙雲和阿鬥。“將軍,我走不動了,不能拖累你和阿鬥!”她喊著,突然推開趙雲,轉身往旁邊的枯井跑去,枯井旁還堆著些流民留下的桑枝筐,“將軍保重!替我照顧好阿鬥,照顧好主公!”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主母!”趙雲大悲,想要去拉,卻隻抓住了一片衣角。他望著糜夫人縱身跳進枯井,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卻不敢多停留——曹兵已經近了,再不走,阿鬥就危險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阿鬥係在懷裡,又推倒斷牆,用碎石和乾桑枝封住井口,對著枯井跪地拜了三拜:“主母放心,雲定護少主周全,定不負你所托!”
說完,他握緊青釭劍,翻身上馬。照月玉獅子似乎也懂了他的心意,嘶鳴一聲,帶著他從曹兵的縫隙裡衝了出去——青釭劍果然是神兵,劍光一閃,就劈倒了兩個攔路的曹兵,劍刃上的血順著紋路往下流,竟不沾半點泥汙。曹兵見他手裡的劍如此鋒利,又殺了夏侯恩,都嚇得不敢上前,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往當陽橋的方向跑去。
遠處,曹操率大軍趕到,見夏侯恩的屍體躺在地上,青釭劍不見了蹤影,問清是被趙雲奪走後,不僅沒怒,反而勒住馬,望著趙雲逃走的方向,歎了口氣:“此劍本是呂子戎贈給故友趙雄的,後來趙雄戰死,劍才落入我手。今落趙雲之手,他又護著劉備的兒子,倒也是天意——傳令下去,若遇趙雲,不許放冷箭,若能生擒,便帶回來見我。”
蔣欲川站在曹操身後,手裡握著根從夏侯恩屍體旁撿的桑枝,枝上還沾著青釭劍劈過的痕跡。他悄悄抬眼望去——遠處趙雲突圍的方向,隱約能看見照月玉獅子的銀鬃,還有流民隊伍裡飄著的桑絲布百姓用來裹桑種的)。他忽然想起懷裡的華容道地形圖,圖上標著的“桑林隱蔽處”和“水源位置”,又想起趙雲單騎救主的模樣,心裡忽然有了個模糊的念頭:“若曹操真要屠儘流民,這地形圖……或許還有彆的用處。”他把桑枝塞進懷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地形圖的邊緣——亂世裡,選“護民”還是“從勢”,該早做決定了。
趙雲策馬奔往當陽橋時,指尖反複摩挲青釭劍的劍柄——這劍的紋路他認得,當年在新野,呂子戎曾給他看過趙雄的劍鞘殘片,說“此劍原是義兄之物,要贈能護民的明主”。此刻劍在手中,劍柄傳來的溫意,讓他忽然懂了:子戎遲遲未贈劍,是在等“護民的時機”,而今日護少主、救主母,拚儘全力護著劉備的血脈,倒也算不負這劍的初心。
當陽橋的方向,張飛正握著蛇矛,望著趙雲來的路。他身後的弟兄們已經把桑枝滾石堆在橋邊,桑絲絆馬索也拉好了,就等曹兵來。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橋板上,像一道守護的屏障。風裡傳來照月玉獅子的輕嘶,張飛眼睛一亮,舉起蛇矛,對著身後的弟兄們喊道:“準備好!子龍兄弟回來了!”
趙雲帶著阿鬥,騎著照月玉獅子,漸漸出現在夕陽的光暈裡。青釭劍在他手中泛著冷光,懷裡的阿鬥已經睡熟,小手裡還攥著那半片桑葉。張飛大步迎上去,接過趙雲懷裡的阿鬥,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聲音也軟了下來:“子龍兄弟,辛苦你了。走,咱們去見大哥,讓他放心。”
趙雲點了點頭,望著橋對岸的山坳方向,那裡隱約能看見流民的炊煙。他知道,這場遷徙還沒結束,曹操的大軍還在後麵,可隻要他們還護著彼此,護著阿鬥,護著懷裡的桑種,就沒有跨不過的坎。風裡的桑香混著夕陽的暖,漫過當陽橋,像在為他們指引著前路。
喜歡夢動三國請大家收藏:()夢動三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