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已逝……”他喃喃道,眼神重新變得空洞,“我這一身武藝,還有何用?不如就此醉死在她墳前,倒也乾淨!”
呂子戎靜靜地聽著,心中的熱血一點點冷卻。他沒想到,三年不見,趙雄的心境竟變得如此悲涼。他想反駁,想說朝廷雖亂,總有忠義之士在抗爭,想說個人的力量雖小,積少成多便能改變局麵,但看著趙雄那副心如死灰的樣子,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知道,再勸已是無用。有些傷痛,不是幾句熱血的話語就能撫平的;有些絕望,也不是幾句空洞的理想就能驅散的。
呂子戎深深地看了趙雄一眼,又看了一眼那座孤墳,眼中閃過一絲惋惜和無奈。他對著趙雄,鄭重地抱了抱拳,沒有再說一個字,轉身便要離去。
他的身影移動得極快,步法輕盈,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幾個起落,便已隱入密林深處,消失得無跡可尋,隻留下雪地上幾串淡淡的腳印,很快便要被飄落的雪花覆蓋。
就在呂子戎的身影徹底消失的那一刻,趙雄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刺了一下,渾身一震。
他怔怔地望著呂子戎離去的方向,眼神中的空洞漸漸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填滿——是呂子戎那聲“子真”的呼喚?是他話語中那份未滅的理想?還是……久違的故人氣息,終於刺破了他用酒精和悲傷築起的壁壘?
“子戎……”他低聲呢喃,像是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驚醒。
下一刻,他忽然邁開腳步,朝著呂子戎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他踉蹌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在層層積雪上,踩碎了枯枝,也踩亂了呂子戎留下的足跡。他的速度不快,甚至有些狼狽,頭發和胡須上的霜雪被體溫融化,順著臉頰流下,分不清是雪水還是淚水。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追,或許是不想失去這亂世中最後一點與過去的聯係,或許是內心深處,那點被遺忘的火苗,被呂子戎的到來重新點燃了一絲微光。
密林崎嶇,雪深路滑。趙雄摔倒了好幾次,手掌被尖銳的石子劃破,滲出血跡,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爬起來,繼續追趕。
好一番折騰,就在他幾乎力竭之時,前方的雪地裡,終於再次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呂子戎似乎也放慢了腳步,正站在一處岔路口,似乎在猶豫該往哪個方向走。
趙雄喘著粗氣,快步追上去,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月光再次灑落,清冷的光輝籠罩著兩人。周圍一片寂靜,隻有彼此粗重的呼吸聲,和雪花落在枝頭的簌簌聲。
遠處的山巒,在月色下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顯得淒美而寧祥。
趙雄看著呂子戎的背影,沉默了片刻,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自從江夏一彆,你我二人……應有三年未見了吧?”
呂子戎聞聲,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他看著趙雄狼狽的樣子,臉上帶著風霜,手掌還在流血,眼神卻已不像剛才那般死寂,心中不由得一軟。
他走到一旁的青石上坐下,沉思了片刻,仿佛在回憶這三年的點點滴滴,然後輕輕點了點頭,應答到:“是啊,時間一晃,竟有三年時光未之相遇了。”
三年,足以讓滄海變桑田,足以讓少年長成,也足以讓英雄……白頭。
趙雄看著他,忽然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伸手從身後的草堆裡,摸出一個用油布包裹著的東西,打開一看,竟是一個沉甸甸的酒壇,還帶著餘溫。
顯然,這是他藏在這裡,準備用來“伴”寒梅過夜的。
他漫不經心地拍了拍酒壇上的雪,將其抱在懷裡,對呂子戎說到:“如今,你我難得際遇,何不一飲尋醉,一醉方休呢?”
呂子戎看著那酒壇,又看了看趙雄眼中那抹複雜的情緒——有悲傷,有懷念,或許,還有一絲重新燃起的生機。他心中的那些瑣事,那些關於“匡扶漢室”的急切,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他點了點頭,從青石上站起身,走到趙雄身邊。
“好。”
趙雄咧嘴一笑,猛地拍開酒壇的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帶著常山特有的凜冽與甘冽。他仰頭猛灌了一大口,然後將酒壇遞給呂子戎。
呂子戎接過酒壇,也仰頭飲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化作一股熱流,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些許寒意,也勾起了心中的萬千思緒。
兩人就這麼站在雪地裡,你一口,我一口,喝著常山特有的美酒,誰也沒有再提“出山”,沒有再談“天下”,隻是默默地飲著,任由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將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酒壇裡的酒漸漸減少,寒夜裡的沉默,卻並不尷尬。仿佛這三年的時光,這彼此的變化,都能在這一杯杯烈酒中,慢慢消融,慢慢和解。
旁白):光熹元年的雪,還在下。洛陽的血,還未乾。但在常山的密林深處,一場遲來的重逢,正借著月色與酒香,悄然上演。趙雄的心,是否能被這杯酒重新焐熱?呂子戎的理想,是否能在這片絕望的土地上,找到一絲共鳴?無人知曉。但至少此刻,這對亂世中的兄弟,還有一杯酒的溫暖,可以共享。
雪,落在酒壇上,很快便被酒的熱氣融化。遠處的孤墳,在月色下靜默無言,仿佛也在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夜還很長,故事,也還遠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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