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雪夜的酒,最是能澆愁,也最是能燃情。當趙雄的悲聲與呂子戎的豪言在風雪中碰撞,那柄沉寂已久的劍,便也到了該出鞘的時刻。它不僅是一段傳承的象征,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期許,在亂世的寒夜裡,閃爍著孤絕的光。
酒壇裡的酒已去了大半,凜冽的酒香混著雪氣,在兩人之間彌漫。
趙雄捧著酒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望著遠處被白雪覆蓋的山巒,那些輪廓在月色下顯得格外蒼涼,像極了這風雨飄搖的大漢江山。積壓在心底的悲憤,借著酒意,終於再次衝破了堤壩。
“朝廷曆經三代,皆由宦官弄權!”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桓帝寵信單超,靈帝依賴十常侍,政令出自閹豎之手,忠良遭貶,奸佞當道!如今天子,名為九五之尊,實則猶如囚籠之鳥,連自身都難保,何談庇佑萬民?”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酒液順著嘴角流下,滴在胸前的衣襟上,與雪水交融。
“隻恨內亂未寧,外患又生!張角一聲‘蒼天已死’,便攪動了這天下!”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儘的恨意,“你看這天下,黃巾賊如鼠疫般蔓延,所過之處,城郭殘破,生靈塗炭!他們燒殺劫掠,肆意橫行,將好好的江山,攪得一片狼藉!”
他的目光掃過這片寂靜的密林,仿佛又看到了黑山軍攻破常山時的火光,看到了鄉親們的哀嚎,看到了寒梅倒下時那刺目的血色。悲與仇,像兩條毒蛇,緊緊纏繞著他的心臟。
呂子戎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握著酒壇的手,指節卻已泛白。趙雄的話,像一把重錘,敲在他的心上。他何嘗不知這天下的亂象?他一路走來,所見所聞,皆是流離失所,皆是餓殍遍野。
隻是,他與趙雄不同。趙雄經曆了失去的痛,心已冷;而他,心中的火焰尚未熄滅,還燃著一絲改變這一切的希望。
不等趙雄說完,呂子戎猛地舉起酒壇,對著嘴,“咕咚咕咚”便是一頓狂飲。酒液順著他的下巴流淌,浸濕了衣襟,他卻渾然不覺,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懣、焦慮、不甘,都一飲而儘。他甚至沒有顧及身旁的趙雄,眼中隻剩下那壇烈酒,和酒液背後那片他想要拯救的天地。
趙雄看著他這副模樣,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還是當年那個樣子,帶著一股不管不顧的執拗。
終於,呂子戎放下酒壇,酒液灑出不少,他用袖子胡亂擦了擦嘴,眼神灼灼地看向趙雄,聲音因酒精的刺激而有些沙啞,卻異常堅定:
“大丈夫當生於社稷,亦死於社稷!”
他的聲音像一道驚雷,劈開了雪夜的沉寂。
“天下大亂,百姓遭殃,正需有誌之士挺身而出,匡扶社稷,安定天下!二哥身懷絕世武藝,豈能因一己之悲,便在此做這枯枝竭葉,任由這天下沉淪?”
呂子戎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劍,直刺趙雄的痛處。
趙雄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布滿老繭、沾染了酒漬和塵土的手。這雙手,曾經握劍殺敵,曾經擁抱愛人,如今,卻隻剩下顫抖和無力。
他坐在那方被白雪覆蓋的青石上,背影佝僂,仿佛被這漫天風雪壓垮了脊梁。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非丈夫不可為?”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聲裡滿是絕望。
“為臣,吾本就不喜朝堂爭鬥,隻愛隱居山林,伴曲舞劍,求得一份心安。”
“為夫,然愛妻身隕,吾之心,早已隨她而去,化為飛灰!”
他抬起頭,望著呂子戎,眼中是一片死寂的灰燼:
“心已死,何談丈夫?奈何……吾已非丈夫。”
這句話,像一塊巨石,重重地砸在呂子戎的心上。他看著趙雄那雙空洞的眼睛,知道再說什麼都已無用。哀莫大於心死,趙雄的心,確實已經死了,死在了李寒梅倒下的那一刻,死在了這亂世的鐵蹄之下。
兩人之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隻有風雪穿過林間的呼嘯,和遠處偶爾傳來的不知名野獸的悲鳴。
趙雄默默地拿起酒壇,又飲了一口。他看著呂子戎,這個年輕的弟弟,眼中閃爍著他早已熄滅的光芒。他知道子戎的抱負,知道他想做什麼。這份抱負,曾幾何時,他也有過。
或許,自己做不到的,子戎可以做到。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漸漸清晰。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積雪,對呂子戎道:“你隨我來。”
呂子戎有些疑惑,但還是跟著他,朝著密林深處走去。
穿過一片茂密的鬆林,來到一處隱蔽的山壁前。趙雄走到一塊不起眼的岩石旁,用力一推,岩石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進來吧。”趙雄率先走了進去。
呂子戎緊隨其後。洞內並不深,借著從洞口透進來的月光,他看到洞壁上掛著一些雜物,還有一個簡陋的石台。
趙雄走到石台旁,從一個塵封的木箱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長條狀的錦盒。錦盒上繡著早已褪色的寒梅圖案,顯然是李寒梅親手繡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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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捧著錦盒,手指輕輕拂過上麵的花紋,眼神溫柔,仿佛在撫摸最珍貴的寶物。片刻後,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將錦盒遞給呂子戎。
“打開看看。”
呂子戎依言打開錦盒。
刹那間,一道清冷的光華從盒內綻放,照亮了洞內的黑暗,也照亮了呂子戎震驚的臉。
那是一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