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六扇門衙署的青石板上。
指尖捏著根細鐵絲。
正跟民間送來的機關鎖較勁兒。
鐵皮子磨得指腹發疼。
那幾道淺疤又開始發燙——是去年跟暗器販子交手時留下的。
“頭兒,要不……讓兄弟們來吧?”
旁邊小捕快撓著頭。
話裡那點“女子不如男”的意思,跟蚊子似的嗡嗡叫。
我沒抬頭。
鐵絲“哢嗒”一聲,鎖開了。
“怎麼?”
我把鎖扔給他,聲音裡裹著冰碴子。
“你是覺得這鎖認性彆,還是覺得死人會挑捕快的高低?”
小捕快臉漲成豬肝色。
我沒理他。
指尖還在回味剛才鎖芯轉動的觸感。
腦子裡卻晃過爹被押赴刑場的樣子。
那年滿朝官員都低著頭。
沒人替他說一句“冤”。
從那天起,我就知道。
想讓人信你,得靠手裡的真本事。
不是靠褲腰帶上的繡春刀,更不是靠“男的女的”這種屁話。
“當當當——!”
衙署外突然傳來敲鑼聲。
比喪鐘還急。
我騰地站起來。
繡春刀撞在腰帶扣上,發出脆響。
“怎麼回事?”
衝出去就見個小沙彌跪在台階下。
僧袍沾著泥,臉哭得花成一團。
手裡的銅鑼還在抖。
“大、大人!”
他爬過來拽我褲腿。
指甲縫裡還沾著香灰。
“普濟寺……普濟寺方丈死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
“怎麼死的?”
“在藏經閣!門窗都從裡麵閂死的!”
小沙彌聲音發顫。
“寺裡都說……都說方丈是遭了天譴!香客全跑了,住持弟子要封寺焚屍啊!”
“焚屍?”
我攥緊手裡的鐵絲。
指節泛白。
“備馬!”
轉身衝衙署裡喊。
小捕快還愣著。
我踹了他一腳。
“磨磨蹭蹭的!死人等著我們驗,不是等著我們送行嗎?”
趕到普濟寺時。
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
香客們交頭接耳。
眼神裡全是恐慌。
幾個僧人舉著木棍攔著。
見我過來,臉色更難看。
“林捕頭,這是佛門淨地,又是天譴……”
領頭的僧人雙手合十。
話沒說完。
我直接撥開他的手。
“天譴?”
我盯著他的眼睛。
“佛祖要是真有眼,怎麼不先劈了你們這群想焚屍滅跡的?”
僧人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人群裡有人倒抽冷氣。
我沒管。
徑直往藏經閣走。
藏經閣的門果然閂著。
銅鎖擦得鋥亮。
沒半點撬動的痕跡。
我讓下屬撬開閂。
推開門的瞬間。
一股香灰味混著腥氣撲麵而來。
方丈就坐在正中間的蒲團上。
背挺得筆直。
臉色青得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眼睛還睜著。
直勾勾地盯著房梁。
旁邊立著口古鐘。
鐘口積滿了香灰。
鐘壁上還沾著點黃乎乎的東西。
像是什麼燒完的殘渣。
“阿彌陀佛……”
身後僧人突然跪下。
“這是方丈逆天而行,遭了報應啊!”
其他僧人跟著跪。
嘴裡念念有詞。
我沒理他們。
蹲到古鐘旁邊。
指尖沾了點香灰。
粗糙得硌手。
再摸鐘壁上的殘渣。
黏糊糊的。
還帶著點蠟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