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勒住馬時,六扇門衙署的銅鈴剛響過卯時三刻。
藏青色短褂後襟沾著三天追凶攢下的草屑,混著汗味往鼻尖鑽,腰間捕快牌撞得“叮當”響,吵得人腦仁疼。
剛跨進門檻,就見小捕快王二縮著脖子遞卷宗,嘴皮子動得跟蚊子似的:“頭……頭兒,裕豐錢莊那案子,聽說可是金庫密室,女捕頭……哪懂這個啊?”
我伸手接卷宗的動作頓了頓。
指尖捏著卷宗邊緣,猛地一甩,紙頁“嘩啦”抽在他胳膊上:“哪懂?”
“總比某些人眼睛長在頭頂上,連牆角爬痕都看不見強。”
話落時,我已經抓過桌角的繡春刀——刀鞘上還沾著上次追賊時蹭的泥,沉甸甸壓在手裡才踏實。
王二臉漲成豬肝色,杵在原地不敢吱聲。
六扇門裡誰不知道,我林晚秋認死理,還毒舌。
管你是同僚還是上司,案子上的事,錯了就得認,不服就憋著。
剛出衙署,就見順天府尹的轎子停在街口,轎簾掀開,老家夥探出頭來,臉拉得比驢還長:“林晚秋!三天!”
“這案子你要是破不了,六扇門的牌子就彆掛了!”
我沒搭話,催馬往裕豐錢莊趕。
馬蹄踏碎晨光,剛拐進錢市街,就聽見吵吵嚷嚷的人聲。
裕豐錢莊門口圍滿了人,踮著腳往裡頭瞅,唾沫星子飛得到處都是:“聽說周掌櫃死在金庫裡了!”
“那金庫可是雙層鎖,鑰匙還在周掌櫃手裡,門窗都從裡頭鎖死的,誰能進去殺人?”
“怕不是見了鬼吧!”
我翻身下馬,撥開人群往裡走。
錢莊大堂裡一股子血腥味混著銅錢的銅鏽味,嗆得人嗓子發緊。
通往金庫的門敞著,幾個衙役守在門口,臉色發白。
順天府尹站在金庫門口,背著手轉圈,見我來,指著裡頭吼:“你自己看!”
我邁進金庫,一股寒氣撲麵而來。
這金庫是用青石砌的,牆縫裡還嵌著鐵條,光線暗得很,隻能靠角落裡的一盞油燈照明。
周元寶的屍身就躺在金庫中央,穿著一身綢緞袍子,胸口插著把短刀,血把袍子染成了黑紅色。
他手裡緊緊攥著張紙,手指都僵了。
外層銅鎖好好掛著,鎖上的印鑒是裕豐錢莊的,沒被動過的痕跡;內層鐵鎖開著,鑰匙還插在鎖孔裡,另一頭攥在周元寶手裡。
門窗都是從裡頭插死的,連條縫都沒有,完全符合“卯時開、酉時關”的鐵律。
活脫脫一個沒破綻的密室。
順天府尹在我身後跺腳:“看見了吧!一點線索都沒有!戶部還催著要說法,這要是傳出去,朝廷的臉都要丟儘了!”
我沒理他,蹲下身,仔細看周元寶的手。
那隻手保養得極好,指縫裡卻沾著點墨汁,手裡攥的是張殘缺的銀票,邊緣被血浸得發皺。
我用刀尖輕輕挑開銀票,就見上麵隱約印著兩個字——“餉銀”。
心裡“咯噔”一下。
裕豐錢莊是順天府的大錢莊,怎麼會有朝廷餉銀的銀票?
正琢磨著,身後有人輕輕拽我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