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等風聲過了,就帶著‘百鳥朝鳳’的繡譜去南方!”錢萬貫的話終於說完,頭垂得更低了,聲音裡滿是哀求,“林捕頭,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就高抬貴手,給我留條活路吧!”
“活路?”我冷笑一聲,轉身就往外走,“你當初幫蘇錦繡害人性命,幫柳玉娘買毒殺人的時候,怎麼沒想過給彆人留活路?小李,安排人去城外破廟搜捕柳玉娘,務必把她抓回來!”
“是!”小李趕緊應下,轉身就去安排人手。
我剛走出大牢,就看見衙役小王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臉色比剛才在綢緞莊時還要白,手裡還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林捕頭!不好了!繡莊那邊出事了!蘇婉兒……蘇婉兒拿著一封‘遺書’,說蘇老板娘是自儘的,還帶著一群繡工來六扇門鬨,說要您給個說法,不然就去知府衙門告您!”
“自儘?”我心裡“咯噔”一下,腳步猛地頓住,“蘇錦繡明明是被毒針殺死的,怎麼會是自儘?這封遺書是哪來的?”
“是蘇婉兒從蘇老板娘的梳妝盒裡找到的,上麵寫著‘若我出事,與他人無關’,還蓋了蘇老板娘的私章!”小王急得直跺腳,“現在六扇門門口圍了好多人,繡工們喊著‘還蘇老板娘清白’,連路過的老百姓都跟著起哄,說您查案查了這麼久,查不出凶手就想栽贓給彆人,您要是再不出去,怕是要出事了!”
我攥緊拳頭,指甲都快嵌進肉裡——這蘇婉兒,早不拿遺書晚不拿遺書,偏偏在錢萬貫招供、我要抓柳玉娘的時候拿出來,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她!可會是誰呢?柳玉娘已經跑了,難道是錢萬貫還有同夥?
“走,去看看!”我拔腿就往六扇門門口跑,心裡的火氣又上來了——這案子本來就夠亂的,現在又冒出個“自儘遺書”,還引來了這麼多圍觀群眾,要是處理不好,不僅案子查不下去,我這捕頭的位子也彆想坐了!
剛跑到六扇門門口,就聽見一陣嘈雜的喊聲,蘇婉兒穿著一身素白的孝服,跪在地上,手裡舉著一張黃紙,哭得撕心裂肺:“我娘辛辛苦苦繡了一輩子,就想把‘百鳥朝鳳’繡完,可你們非要說是她殺了人,還說她是被人害死的,現在她不堪受辱,自儘了,你們滿意了?這是她的遺書,上麵寫得清清楚楚,‘若我出事,與他人無關’,你們要是再敢汙蔑她,我就一頭撞死在這!”
周圍的繡工們也跟著起哄,有的舉著繡針,有的拿著梭子,大喊道:“對!蘇老板娘是好人,肯定是被冤枉的!林捕頭查不出凶手,就想栽贓,我們不服!”
“快給蘇老板娘道歉!還她清白!”
圍觀的老百姓也跟著議論紛紛,有的說“這女捕頭看著年紀輕輕,沒想到這麼狠心”,有的說“說不定真是查不出凶手,想隨便找個人頂罪”,聲音嗡嗡的,像一群蒼蠅在耳邊飛。
小李站在人群前麵,急得滿頭大汗,卻不敢上前阻攔,見我來了,趕緊跑過來:“林捕頭,您可來了!蘇婉兒油鹽不進,非要說是您逼死了她娘,我怎麼解釋她都不聽!”
我沒理會小李,徑直走到蘇婉兒麵前,蹲下身,聲音儘量放平緩:“蘇姑娘,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你娘的死我們還在查,這封遺書是不是你娘寫的,還得驗過才知道,你不能僅憑這一張紙,就說她是自儘。”
“驗?怎麼驗?”蘇婉兒抬起頭,眼睛紅腫得像核桃,臉上還掛著淚珠,卻帶著一股倔強,“這上麵有我娘的私章,還有她的字跡,難道還有假?你們就是不想承認自己查錯了,想繼續汙蔑她!”
“是不是假的,一看便知。”我伸出手,“把遺書給我,我幫你驗。”
蘇婉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遺書遞了過來,嘴裡還嘟囔著:“你可彆想弄壞它,不然我跟你拚命!”
我接過遺書,指尖輕輕撫過紙麵——這紙是普通的黃麻紙,上麵的字跡是用墨寫的,筆畫歪歪扭扭的,跟蘇錦繡平時繡品上的落款字跡差遠了。我湊近聞了聞,墨跡裡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墨香,不像是放了很久的樣子,倒像是剛寫沒多久。
“蘇姑娘,你說這封遺書是從你娘的梳妝盒裡找到的,什麼時候找到的?”我問道。
“就是今天早上,我收拾我娘的東西時發現的,藏在梳妝盒的最底下,用一塊紅布包著。”蘇婉兒回答,眼神卻有些躲閃。
“紅布?”我心裡犯了疑,“你娘平時喜歡用紅布包東西嗎?我之前去繡莊勘查的時候,沒見她的梳妝盒裡有紅布。”
蘇婉兒的臉瞬間白了一下,趕緊低下頭:“我……我娘平時不怎麼用,可能是這次特意找的,想把遺書藏好。”
“是嗎?”我冷笑一聲,指著遺書上的“鳳”字,“那你解釋一下,你娘平時繡‘鳳’字,習慣在尾端畫一個彎鉤,可這遺書上的‘鳳’字,尾端是直的,沒有彎鉤,這怎麼解釋?還有,這墨跡深淺不一,有的地方濃,有的地方淡,像是分了好幾次才寫完的,你娘寫遺書,會這麼不專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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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兒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嘴裡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娘當時肯定很傷心,所以才會寫錯,這有什麼奇怪的?”
“奇怪的地方多了。”我站起身,舉起遺書,讓周圍的人都能看見,“大家看,這遺書上的‘事’字,豎鉤寫得歪歪扭扭,可蘇錦繡是老繡娘了,手裡的針比筆還熟,寫出來的字就算不好看,也絕不會這麼潦草。還有,這墨是新磨的,上麵還帶著墨粒,而蘇錦繡平時用的墨,都是磨好後過濾過的,絕不會有這麼大的墨粒。這封遺書,根本就不是蘇錦繡寫的,是偽造的!”
周圍的人瞬間安靜下來,有的湊過來仔細看遺書,有的小聲議論:“好像真是這樣,這‘鳳’字沒有彎鉤。”
“墨粒確實很大,不像是老繡娘用的墨。”
蘇婉兒的臉更白了,嘴唇哆嗦著,卻還在強撐:“你胡說!這就是我娘寫的,你是想故意找茬,不承認她是自儘!”
“我是不是找茬,拿證據說話就知道。”我轉身對小李說,“去繡莊把蘇錦繡上個月繡的‘百鳥圖’拿過來,還有她平時用的筆墨紙硯,咱們當眾對比!”
小李趕緊跑去找,沒過多久,就拿著一幅繡品和一個硯台跑了回來。我把“百鳥圖”展開,上麵的“鳳”字尾端果然帶著一個小小的彎鉤,筆畫流暢,跟遺書上的“鳳”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又把硯台放在地上,倒出一點墨汁,用手指沾了沾:“大家看,這是蘇錦繡平時用的墨,磨得很細,沒有墨粒,而遺書上的墨,不僅有墨粒,顏色還比這個深,明顯不是同一種墨。”
周圍的人這下都明白了,紛紛議論道:“原來這遺書是假的!蘇姑娘怎麼能撒謊呢?”
“說不定是有人指使她這麼做的,想掩蓋真相!”
蘇婉兒的臉徹底沒了血色,跪在地上,身子開始發抖,再也哭不出來了。
就在這時,一個衙役突然站出來,小聲道:“林捕頭,要不……就算了吧。蘇老板娘已經死了,蘇姑娘也不容易,要是真查出遺書是假的,她一個小姑娘,怎麼承受得住?而且現在大家都覺得是自儘,要是強行查下去,怕是會引起民憤,對您也不好。”
其他衙役也跟著附和:“是啊,林捕頭,這案子查了這麼久,也沒什麼進展,不如就按自儘結案,給大家一個交代算了。”
我心裡一沉——連自己人都勸我結案,看來這“自儘說”的影響真不小。可我要是就這麼結案了,蘇錦繡的冤屈誰來報?錢萬貫和柳玉娘的罪行誰來追究?我父母生前教我的“律法昭彰”,難道就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