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黑鴉渡_雞皮和疙瘩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72章 黑鴉渡(1 / 1)

老船工陳三水死在白露那天。

那天清晨的霧濃得像摻了棉絮,把整個黑鴉渡裹得嚴嚴實實。陳三水的小兒子陳望河劃著烏篷船去接早班客,剛撐著竹篙出了碼頭,就看見上遊漂來個東西——是他爹常穿的那件靛藍短褂,布料被水泡得發脹,衣角還掛著幾根黑亮的羽毛,像極了渡頭那棵老槐樹上烏鴉的毛。

陳望河心裡一緊,撐著篙就往上遊趕。霧裡的水響得奇怪,不是平日裡“嘩嘩”的流聲,倒像是有人在水下輕輕拍著船底。他撥開霧往前劃,突然聽見頭頂傳來“呱”的一聲,一隻黑鴉落在船篷上,爪子抓著片槐樹葉,葉尖還沾著點暗紅的東西。

“去去去!”陳望河揮著篙趕它,黑鴉卻沒飛,隻是歪著腦袋盯著他,眼睛亮得像浸在水裡的煤球。他正想再趕,竹篙突然觸到了什麼硬東西,低頭一看,霧水裡浮著他爹的草帽,帽簷下露出半張臉——臉色青灰,嘴角卻咧著,像是在笑,眼眶裡空空的,隻有兩團暗紅的血痂,像是被什麼東西掏走了眼珠。

“爹!”陳望河慘叫著撲過去,剛碰到他爹的胳膊,就看見水麵下浮起一圈圈黑影,密密麻麻的,像是有無數隻鳥在水裡遊。他嚇得往後縮,那圈黑影卻突然散開,一隻黑鴉從水裡鑽出來,嘴裡叼著個圓圓的東西,正是他爹的眼珠,虹膜上還沾著幾根黑羽。

黑鴉撲棱著翅膀飛到船篷上,把眼珠放在陳望河麵前,然後歪著腦袋“呱”了一聲。陳望河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到天靈蓋,他想起小時候爹跟他說的話——黑鴉渡的烏鴉不能惹,那是幾十年前死在河裡的纖夫變的,誰要是傷了它們,就得拿眼珠子來賠。

他爹陳三水一輩子都在護著這些烏鴉。渡頭的老槐樹是黑鴉的窩,每到秋收,陳三水都會把家裡的穀子抓一把撒在樹下;冬天河麵結了冰,他還會鑿個冰窟窿,往裡麵扔些小魚乾。可上個月,鎮上來了個收鳥的外鄉人,說黑鴉的羽毛能做毛筆,一隻活鴉能賣五塊錢。村裡的後生們動了心,夜裡拿著網去捕鴉,陳三水聽見動靜,拿著扁擔去攔,結果被人推搡著摔在槐樹下,額頭磕破了,流了不少血。

從那以後,陳三水就像變了個人,每天坐在渡頭的石階上,盯著老槐樹發呆,嘴裡還念叨著:“要來了,要來了。”陳望河問他什麼要來了,他隻是搖頭,說:“是我欠它們的,該還了。”

現在陳望河終於懂了,他爹說的“還”,是把自己的眼珠子還給黑鴉。

他哆哆嗦嗦地把爹的屍體撈上船,剛想往回劃,就看見霧裡飄來更多的黑鴉,一隻接一隻地落在船篷上、船舷上,把整個烏篷船蓋得嚴嚴實實,隻剩下他麵前的一小塊地方。為首的那隻烏鴉比彆的都大,羽毛黑得發亮,爪子是暗紅色的,像是沾了血,它盯著陳望河,突然發出一陣奇怪的叫聲,像是在說話。

陳望河突然想起爹教過他的一句土話,說是黑鴉渡的老祖宗傳下來的,能跟烏鴉“搭話”。他咽了口唾沫,顫抖著開口:“你……你們還想要什麼?”

大烏鴉歪了歪腦袋,突然撲棱著翅膀飛到他麵前,用爪子抓了抓他的褲腿,然後朝著上遊的方向叫了一聲。陳望河順著它指的方向看過去,霧裡隱約能看見個黑影,像是艘船。他心裡納悶,這麼大的霧,誰會往上遊去?

可沒等他想明白,大烏鴉突然叼著他的褲腿往船外拖。陳望河嚇得抓住船舷,卻看見水麵下突然浮起更多的黑影,這次不是鳥,是人——準確地說,是人的骨頭,胳膊骨、腿骨,還有頭骨,頭骨的眼眶裡還卡著幾根黑羽,像是烏鴉把巢築在了裡麵。

“這……這是……”陳望河的聲音都在發顫,他突然想起村裡老人說的故事——幾十年前,黑鴉渡還是個纖夫碼頭,有一年夏天發大水,一隊纖夫被洪水卷走,連屍體都沒找到。後來就有人看見,每次下大霧,河裡都會浮起黑鴉,跟著霧裡的船飛,像是在找什麼人。

大烏鴉見他不動,突然發出一陣尖銳的叫聲,周圍的黑鴉也跟著叫起來,聲音刺耳得像是指甲刮過木頭。陳望河感覺船身開始晃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水下撞船,他低頭一看,水麵下的骨頭正朝著船的方向漂過來,頭骨的眼眶裡,兩顆黑羽像是眼睛一樣,死死盯著他。

“彆過來!彆過來!”陳望河抓起竹篙往水裡打,卻看見竹篙剛碰到水麵,就被無數隻烏鴉叼住,硬生生拖進了水裡。他嚇得癱坐在船板上,看著大烏鴉一步步朝他走近,爪子踩在船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在踩碎骨頭。

就在這時,上遊的霧裡突然傳來一陣“嘩啦”聲,那艘黑影船越來越近,陳望河終於看清了——那是艘破舊的木船,船板上堆滿了鳥籠,每個鳥籠裡都關著一隻黑鴉,有的已經死了,羽毛掉了一地,有的還活著,卻蔫蔫的,眼睛半睜著,像是沒了力氣。船尾站著個男人,穿著件灰色短褂,正是上個月來收鳥的外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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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鄉人也看見了陳望河的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露出個詭異的笑:“小夥子,你爹呢?上次他攔著我,這次沒人攔著我了吧?”

陳望河剛想開口,就看見大烏鴉突然撲棱著翅膀飛起來,朝著外鄉人的船衝過去。外鄉人嚇得舉起手裡的網,想把烏鴉網住,可周圍的黑鴉像是瘋了一樣,紛紛朝著他的船撲過去,有的啄他的手,有的啄船板,有的甚至鑽進鳥籠裡,把關著的烏鴉救出來。

外鄉人慌了,拿起船槳往烏鴉身上打,可烏鴉越來越多,把他的船圍得水泄不通。他腳下一滑,摔在船板上,懷裡掉出個東西——是個布包,裡麵裝著幾十根黑鴉的羽毛,還有幾顆圓圓的東西,正是烏鴉的眼珠,泡在個小瓷瓶裡,泛著暗紅的光。

“原來是你!是你挖了烏鴉的眼睛!”陳望河終於明白了,上個月後生們捕鴉,其實是這個外鄉人挑唆的,他不僅要烏鴉的羽毛,還要它們的眼珠,說是能入藥,能治眼疾。而他爹陳三水,就是因為發現了這個秘密,才被外鄉人害死的,還被掏走了眼珠,用來“賠”給烏鴉,好讓烏鴉不再找他的麻煩。

大烏鴉盯著外鄉人懷裡的布包,發出一陣憤怒的叫聲,突然撲過去,用爪子抓住外鄉人的臉。外鄉人慘叫著捂住臉,指縫裡流出鮮血,他想爬起來逃跑,卻被無數隻烏鴉抓住了衣服,硬生生拖進了水裡。

水麵下傳來一陣“咕嘟咕嘟”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啃咬,過了一會兒,水麵浮起一灘血水,還有幾顆黑鴉的眼珠,被烏鴉們叼起來,放回了鳥籠裡。那艘破舊的木船慢慢漂走,霧也開始散了,陽光透過雲層照在水麵上,波光粼粼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陳望河看著眼前的一切,渾身發冷,卻又覺得心裡鬆了口氣。大烏鴉飛回他的船上,嘴裡叼著個東西——是他爹的眼珠,已經被洗乾淨了,放在一個小小的木盒裡。它把木盒放在陳望河麵前,然後歪著腦袋叫了一聲,像是在說“好了”。

陳望河拿起木盒,淚水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他把爹的眼珠放回眼眶裡,用布條輕輕纏好,然後劃著船往回走。一路上,黑鴉們跟在船後麵飛,像是在護送他,直到他把船劃回碼頭,才紛紛飛到老槐樹上,安靜地站著,像是在守護著什麼。

村裡的人聽說陳三水死了,都來幫忙辦喪事。有人問起陳望河他爹是怎麼死的,他隻是搖頭,說爹是被洪水卷走的,沒提烏鴉的事——他知道,有些事不能說,說了也沒人信,還會惹來麻煩。

可從那以後,黑鴉渡的烏鴉變得更“通人性”了。要是有外鄉人來捕鴉,它們就會“呱”“呱”地叫著,飛到村裡人的屋頂上,像是在報警;要是有小孩掉進河裡,它們就會叼著樹枝,把小孩往岸邊拖。村裡的人也不再怕烏鴉了,反而把它們當成了守護神,每到秋收,都會往老槐樹下撒穀子,冬天也會往河裡扔小魚乾,就像陳三水當年做的那樣。

陳望河接過了爹的活兒,成了黑鴉渡的新船工。每天清晨,他都會劃著烏篷船去接早班客,老槐樹上的烏鴉會跟著他的船飛,像是在陪他說話。有時候,他會坐在船篷裡,看著水麵上的黑鴉,想起爹跟他說的話:“望河啊,這黑鴉渡的烏鴉,是咱們的親人,咱們得護著它們,就像它們護著咱們一樣。”

有一天,陳望河劃著船經過上遊,突然看見水麵上漂來個布包,像是當年外鄉人掉的那個。他撈起來一看,裡麵裝著幾根黑鴉的羽毛,還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我錯了,不該傷烏鴉,不該害你爹,我把眼珠還給你們,求你們放過我。”紙條的落款是個“李”字,應該是那個外鄉人的名字。

陳望河把布包扔進水裡,看著它慢慢漂走。他知道,外鄉人已經死了,這張紙條大概是他死前寫的,想要求得原諒。可有些錯,犯了就再也無法彌補,就像他爹的命,再也回不來了。

夕陽西下,陳望河劃著船往回走,老槐樹上的烏鴉紛紛飛下來,落在他的船上,像是在跟他道彆。他抬頭看著烏鴉,突然覺得,爹其實沒有走,他變成了老槐樹上的一隻烏鴉,守護著黑鴉渡,守護著他,守護著這片河,直到永遠。

而黑鴉渡的故事,也像這河裡的水一樣,一代代傳了下去。後來的人都說,黑鴉渡的烏鴉是守護神,誰要是對它們好,它們就會護著誰;誰要是害它們,就會遭到報應,拿自己的眼珠來賠——就像那個外鄉人一樣,就像所有傷害過烏鴉的人一樣。

每年白露那天,陳望河都會帶著穀子去老槐樹下,撒在地上,然後坐在石階上,跟爹說說話。他會說:“爹,今年的穀子收成好,烏鴉們都有得吃;村裡的後生們也懂事了,再也不捕鴉了;黑鴉渡還是老樣子,安安靜靜的,挺好。”

風從河麵吹過來,帶著槐樹葉的清香,老槐樹上的烏鴉“呱”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回應他,又像是在跟他爹說話。陳望河笑了笑,站起身,慢慢往家裡走。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老槐樹上的烏鴉跟著他飛,影子落在地上,像是無數個小小的守護神,陪著他,走過黑鴉渡的每一個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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