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渾身濕透的年輕人剛說到一半,整個當鋪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架子上的瓶瓶罐罐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無數風鈴同時被搖響。
座鐘一聲倒在了櫃台上,鐘擺無助地晃動著。
怎麼回事?我一把扶住搖晃的櫃台,木頭的棱角硌得掌心發痛。抬頭看向門口,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門外的黑暗仿佛有了實質,像煮沸的墨汁一樣翻滾著,不斷有蒼白的手臂形狀從黑暗中伸出又縮回。
年輕人脖子上的紅線突然繃直,發出琴弦般的嗡鳴,將他猛地拽向門外。
他驚恐地抓住門框,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指甲縫裡滲出血絲。
救救我!它要帶我走!他尖叫道,聲音因為極度恐懼而扭曲,它說我在橋上推了它女兒——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我抄起剪刀衝過去,想剪斷那根詭異的紅線。
可還沒等我靠近,一股無形的力量就將我推了回來,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牆。
年輕人的手指一根接一根地滑脫門框,指甲在木頭上留下深深的抓痕。最後一聲慘叫被門外的黑暗吞沒,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水底傳來,帶著絕望的回音。
門自動關上了,當鋪瞬間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隻有倒在地上的座鐘和散落一地的物品提醒著我,剛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河水的腥氣,混合著某種腐朽的味道。
我喘著粗氣,剪刀在手中嗡嗡震動,像是有生命一般。
那個年輕人被拖走前絕望的眼神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他說的那句話更讓我心神不寧——它說我在橋上推了它女兒。那個是誰?為什麼要冤枉他?
叮鈴——
門鈴又響了。
我條件反射地舉起剪刀,刃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手心的汗水讓剪刀柄變得滑膩,我不得不換了個更穩的握法。
凡人,放下你的武器。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像是從每一塊木板、每一件物品中滲出。
當鋪內的溫度驟降,我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
陰影從牆角蔓延開來,像活物般爬過地板,逐漸彙聚成一個高大的人形。
那人形逐漸清晰——一個身著玄色長袍的男子憑空出現,衣袍上繡著暗金色的星月紋樣,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銀白色的長發無風自動,在他身後如瀑布般流淌。
麵容如刀刻般棱角分明,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見下麵青色的血管。
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一片純黑,沒有眼白,也沒有瞳孔,像是兩個通往虛無的洞口。
但最詭異的,是他身體周圍纏繞著的無數細線。
有的金黃如陽光,有的銀白如月光,有的漆黑如墨,像一張錯綜複雜的網將他包裹其中。
這些線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發出幾乎不可聞的嗡鳴,像是某種古老的樂器。
其中一根線特彆顯眼,血一般的紅色,比其他線粗上幾倍,緊緊纏繞在他的右手腕上,像是生長在肉裡。
紅線的另一端消失在虛空中,不知通向何處。
你是...剛才那個人?我試探性地問道,雖然心裡清楚絕不可能是。
這個存在散發出的壓迫感,與那個驚恐的年輕人天差地彆。
男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稱不上笑容的表情:那個被拖走的凡人?不。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是夜遊神,沈晦。
我的腿一軟,差點跪下去。夜遊神?
神話裡負責夜間巡查,防止妖邪作亂的神明?
爺爺的賬本裡確實提到過幾次與神明的交易,但都是些小神小仙。
夜遊神這個級彆的存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沈晦向前走了一步,那些線隨著他的移動發出琴弦般的嗡鳴,在寂靜的當鋪裡格外刺耳。
我注意到他的腳步沒有聲音,仿佛飄在空中:我觀察這家當鋪很久了。老陳頭在時,我從未踏足。但現在...
他純黑的眼睛直視著我,我感到一陣眩暈,像是要被吸進那無底的黑暗中,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咽了口唾沫,強迫自己站直,膝蓋卻還在發抖:您...一位神明,需要我的幫助?我的聲音聽起來尖細得不自然。
正是。沈晦抬起右手,那根血紅的線隨著他的動作微微發亮,像是活物般蠕動,看到這個了嗎?
我點點頭,那根線讓我莫名感到不安,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聲音從線中傳來,低語著怨恨與痛苦。
宿敵的糾纏。沈晦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意,紅線隨著他的情緒波動而閃爍,三百年前一場爭鬥結下的孽緣,如今已變成無法擺脫的詛咒。
我小心地靠近幾步,這才發現那根紅線並非簡單地纏繞在他手腕上,而是直接長進了他的血肉裡,像是身體的一部分。
紅線周圍的皮膚呈現出不健康的青紫色,像是被毒素感染。
您想讓我...剪斷它?我晃了晃手中的剪刀,刃口在燈光下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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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晦點頭,銀發隨著動作微微晃動:老陳頭的斷塵剪碎片,理論上可以做到。他頓了頓,紅線突然劇烈抽搐了一下,他的眉頭微皺,作為交換,我可以押上我的巡夜神職和部分神力。
我瞪大了眼睛。
神職和神力?
這可不是狐妖的嗅覺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