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亂葬崗深處,有座無碑荒墳。
每逢月圓,墳塋上便浮現一套華美嫁衣——金線繡並蒂蓮,珍珠綴領,袖口鸞鳥欲飛。
嫁衣流光溢彩,卻浸著股徹骨的悲涼,附近鄉民稱之為“嫁衣塚”,避之唯恐不及。
這夜圓月如銀盤,我們隱身立於塚前。
子時整,嫁衣無聲浮現,月光下衣袂微動,似有無形之人正穿著它。
低泣聲隨風飄來,哀婉淒切。
鏡淵之力拂過嫁衣,我看見了往事——
少女名喚繡娘,生於刺繡世家,與鄰鎮書生青梅竹馬,私定終身。
她傾儘心血繡製嫁衣,卻在大婚前夜染急症香消玉殞。
家人悲痛,未行婚儀,隻將嫁衣隨葬。
她執念不散,魂魄附於嫁衣之上,夜夜重現,隻盼完成那場未儘的婚禮。
“典當……‘來世福緣’。”一個虛渺的聲音自嫁衣中滲出,“換一夜……花燭禮成。”
我們未接典當,而是決定為她補全遺憾。
沈晦以銅錢布下“陰陽禮陣”,玄夜裁月色為喜帕,胡離折彼岸花編成花冠,蘇挽引夜露作合巹酒,我以和光剪金線繡“囍”字懸於月下。
書生轉世何在?
鏡淵映出——他今生是鎮上文弱畫師,常對塚方向出神,似有感應卻不明所以。
織夢娘入他夢境,輕語:“故人相候,月下禮成。”
畫師懵懂起身,披衣踏月而來,手持未完的婚書。
見塚前幻景,他怔忡落淚,下意識接住蘇挽遞來的“夜露酒”。
嫁衣無風自動,虛影浮現,繡娘蓋著月色喜帕,與畫師交拜天地。
沒有賓客喧鬨,唯有風嗚咽如嗩呐,螢火紛飛似喜燭。
禮成刹那,嫁衣迸發柔和金光,繡線化作金蝶紛飛,珍珠墜地生蓮。
繡娘虛影褪去喜帕,對畫師嫣然一笑,身形漸淡:“願君……另覓良緣……”
畫師驚醒,淚流滿麵,對空一揖:“珍重。”
嫁衣徹底消散,原地生出一株並蒂蓮,一紅一白,夜夜映月而生。
往生簿浮現判詞:“執念解,婚書成。未了緣,化蓮生。”
並蒂蓮香飄散,附近夫妻若爭執,聞之便心平氣和。
畫師采蓮籽入畫,所作婚慶圖皆美滿和樂,人稱“月老畫師”。
而那荒墳,後人稱為“同心塚”,常有有情人來此祈願,靈驗非常。
某年中秋,有人見畫師攜新婦塚前賞月。
並蒂蓮突然並頭開放,蓮心浮現繡娘虛影,對他們含笑頷首,徹底消散。
新婦腕間紅線隱隱發亮,竟是繡娘轉世而來。
往生簿的姻緣頁,開出一朵並蒂蓮花。
同心塚緣
並蒂蓮在塚前生了根,紅白雙色花朵夜夜映月而開,香氣清幽,能撫平心緒,附近鄉民漸不再畏懼,反而稱其地為“同心塚”。
有情人常來此祈願,摘一瓣蓮花置於懷中,據說可得姻緣佑護。
這日,一個滿麵愁容的婦人踉蹌至塚前,對著並蒂蓮哭訴:“夫君戰死沙場,連屍骨都尋不回……若他有靈,求讓我夢他一回……”
她摘下一瓣白蓮緊握手中,當夜果然夢到亡夫。
夢中夫君鎧甲染血,卻笑容溫暖,遞來一枚殘缺的兵符:“莫悲,我已成邊關守土靈,護佑一方平安。”
婦人醒後,掌心白蓮化作一枚冰涼鐵符,正是夢中所得!
鏡淵之力微動,我看見了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