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是流動的雲海,空中懸浮著無數巨大的、晶瑩剔透的蜃貝,張開的殼內,正上演著光怪陸離的幻景:有仙宮盛宴,有沙場征戰,有市井繁華,有愛恨情仇……這些幻象逼真至極,卻又如同鏡花水月,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無數形態優美、半透明的蜃妖穿梭其間,維護著這些幻境的運轉。
這裡,便是蜃影淵,蜃族的國度。
一位身著霓裳、麵容模糊不清仿佛由光影構成)的蜃族長老迎上前來,聲音空靈:“恭迎執念當鋪掌櫃,織夢仙子。盛宴已備好,請隨我來。”
我們跟隨長老,行走在這片虛實交織的奇境中。
織夢娘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那些幻境,時而點頭,時而低語點評。
我則更專注於感受這片空間裡彌漫的那種龐大而虛無的“念力”——那便是蜃族想要典當的“虛妄之念”。
華麗,誘人,卻也讓人心生恍惚,仿佛稍有不慎,便會迷失在這無儘的幻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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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設在一隻最大的蜃貝之上,蚌殼內幻化出瓊樓玉宇,珍饈美饌皆是光影所化,卻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席間,蜃族族長——一位氣息更為古老深邃的光影——表達了族群的憂慮與渴望。
“……吾族以幻為生,卻也因幻而困。長居此間,雖得逍遙,卻漸失與真實世界的聯係。族中年輕一輩,甚至開始懷疑‘真實’本身是否存在。故願以這千年積攢的虛妄之念,換取一個能讓我族銘記‘真實’為何物的契機。”
我靜靜聽著,目光掃過周圍那些美麗卻虛幻的景象,以及蜃族成員們那雙略帶迷茫的眼睛。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個強大的法器,而是一個能穿透層層幻象、直指本心的“提醒”。
我沉吟良久,開口道:“族長,虛妄之念,我可引渡,封存於當鋪心淵鑒內,使其不再困擾貴族。而所換之‘真實錨點’……”我伸出手掌,掌心浮現出一抹微弱卻堅韌的光芒,那是我從當鋪執念驛燈中取出的一縷燈火微光,其中蘊含著無數平凡靈魂對生活最質樸的眷戀與堅持。
“此乃人間萬家燈火中,一絲對‘家’的念想。它不華麗,不虛幻,隻是每日炊煙,尋常牽掛。願以此為錨,讓貴族知曉,幻夢之外,尚有柴米油鹽的溫暖,生老病死的真實。”
蜃族族長凝視著我掌心那縷微光,光影構成的麵容上似乎浮現出複雜的波動。
那光芒與周圍絢爛的幻境相比,實在微不足道,卻帶著一種無法被幻術模擬的、沉甸甸的分量。
許久,族長緩緩點頭,聲音帶著一絲釋然與向往:“……柴米油鹽,尋常牽掛……好,很好。這縷煙火氣,正是我族最缺之物。”
他抬手,整個蜃影淵微微震顫,無數絢爛的、流光溢彩的“虛妄之念”從各個幻境中剝離出來,如同百川歸海,彙聚成一道龐大的、虛幻的洪流。
我取出心淵鑒,鏡麵光華流轉,如同無底深淵,將這股龐大的虛妄之念緩緩吸入、封存。
而與此同時,我掌心那縷微弱的燈火之光,則飄向蜃族族長,融入他的核心靈識之中,並隨著他的意念,化作點點微光,散入每一位蜃族成員的意識深處。
幻夢盛宴依舊在繼續,但氛圍似乎悄然改變。
那些華美的幻象依舊存在,但蜃族成員們的眼中,少了幾分沉迷,多了幾分清醒的審視。
他們開始偶爾會透過幻象,去想象那縷微光所代表的、真實人間的模樣。
交易完成,我與織夢娘告辭離去。再次通過請柬的力量返回忘川巷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當鋪內一切如舊。我走到櫃台後,翻開賬冊,在新的一頁上寫下:
“收,蜃族典當之物:‘千年虛妄之念’一股。贈予‘人間煙火之錨’一縷。幻境雖美,終需知返;真實雖樸,足定心神。”
合上賬冊,我看向窗外漸亮的天空。
執念驛燈的光芒在晨曦中顯得柔和而溫暖。
或許,對於蜃族而言,認識到幻夢與真實的邊界,遠比獲得任何強大的力量更為重要。
這盞燈,照亮的不僅是忘川巷,也希望能照亮那些迷失在無儘虛妄中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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