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陽關,便是連綿不絕的死亡沙海。
老一輩的駝隊裡流傳著一句話:“寧遇狼群,莫見風葬客。”
所謂“風葬客”,並非指某種人,而是一種隻存在於駝隊口耳相傳中的、極端詭異恐怖的現象。
我爺爺年輕時是絲綢之路上最有經驗的駝隊把頭,他常說,沙漠裡死的人,屍首若不被黃沙掩埋,就會被烈日和風乾成“臘肉”。
但有一種情況例外——當一個人懷著極深的執念或怨念死在特定的大漠風口,他的魂就可能被永世困在原地,與風沙融為一體,成了“風葬客”。
它們沒有實體,無形無質,隻在特定天氣出現,模仿過往旅人的樣貌和聲音,引誘活人走向流沙深處或斷絕水糧的絕地。
爺爺這輩子隻見過一次“風葬客”,那經曆讓他右耳失聰,回來後整整三年不敢帶隊進那片被稱為“鬼哭壟”的沙域。
那年,爺爺的駝隊接了趟急活兒,要護送一批珍貴的西域香料穿過塔克拉瑪乾東部最危險的“黑風道”。
時間緊,他們不得不冒險走一條近路,那條路正好要經過“鬼哭壟”的邊緣。
帶隊的是個叫哈斯木的維吾爾族老向導,他極力反對,說這個季節、這個時辰過“鬼哭壟”,是找死。
但貨主加了三倍的錢,爺爺猶豫了。
最終,貪念壓過了警惕,他決定冒險一搏。
那天的天色從一開始就不對勁。
太陽是慘白色的,掛在天上,沒有溫度。
天空是一種渾濁的黃灰色,沒有風,空氣凝滯得讓人心慌。
駝鈴叮當作響,聲音在死寂的沙漠裡傳得老遠,反而更添詭異。
走到“鬼哭壟”入口時,已是下午。
那是一片巨大的、被風化得千奇百怪的雅丹地貌,一座座土黃色的山丘像一個個沉默的巨人,又像是一片巨大的墳墓。
壟內靜悄悄的,連最常見的沙蜥和甲蟲都看不到一隻。
“把頭,不能再走了!”
哈斯木拉住爺爺的駱駝,臉色發白,
“你看那沙子的顏色!”
爺爺低頭看去,隻見壟口附近的沙地,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暗紅色,像是被血浸過。
就在這時,起風了。
不是沙漠常見的燥熱風,而是一股股冰冷的、打著旋的邪風。
風卷起沙粒,打在臉上像針紮一樣疼。
風中隱隱約約,似乎夾雜著許多人的竊竊私語,聽不真切,卻讓人心煩意亂。
“來了……它們來了……”
哈斯木喃喃道,聲音帶著絕望。
爺爺強自鎮定,命令駝隊加快速度,儘快穿過這片區域。
然而,沒走多遠,前方的風沙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穿著破舊的漢族短褂,背對著他們,蹲在地上,肩膀一聳一聳,像是在哭泣。
看背影,竟有點像駝隊裡前幾天因為中暑掉隊、據說已經死在半路的夥計“王老蔫”!
“老王?”
一個和“王老蔫”相熟的夥計驚疑地喊了一聲。
那人影頓了一下,緩緩轉過頭——
所有看到那張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確實是“王老蔫”的臉,但毫無血色,青灰得如同墓裡的陶俑。
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沒有瞳孔,隻有眼白,直勾勾地“望”著眾人,嘴角卻咧開一個極其詭異的、像是在笑的表情。
“水……給我水……”
“王老蔫”伸出乾枯的手,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他不是老王!老王已經死了!”
哈斯木驚恐地大叫,“彆過去!是風葬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