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事情就此結束。
可當天晚上,凡是進了那戲園子的人,都開始做噩夢。
夢裡,總是一個穿著戲服、水袖染血的女人,背對著他們,幽幽地唱著《霸王彆姬》的片段,唱到“漢兵已略地,四麵楚歌聲”時,便會緩緩轉過身來——那張臉,有時是空白,有時是夢中人自己的臉,有時則是白天在鏡中看到的那個流血的女人!她伸出慘白的手,邀請他們一同登台……
接連幾天,整個戲班子的人都精神萎靡,像是被抽乾了精力。
小石頭更是發起高燒,胡話不斷,總說“我不上去”、“彆拉我”。
錢班主這才真的怕了,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他備了厚禮,帶著胡琴師,連夜去求鎮上一位隱居的、懂陰陽法術的老先生。
老先生聽罷緣由,歎了口氣:“你們啊,闖了鬼戲台,驚了地頭蛇。那枉死的女鬼,怨氣未散,盤踞戲台多年,早把那當成她的地盤。你們上去敲鑼打鼓,在她看來就是挑釁。她這是要拉你們下去,陪她唱戲呢!”
“求老先生救命!”錢班主磕頭如搗蒜。
老先生沉吟良久,說道:“解鈴還須係鈴人。那女鬼執念在戲上,須得有一出真正的‘鬼戲’,送她上路。”
他讓錢班主準備三牲祭禮,香燭紙馬,又讓胡琴師選幾個膽大、八字硬的樂師,準備好鑼鼓胡琴。
“今夜子時,我領你們再去那聚英樓。不開燈,不點燭,就在月光下,對著空台,給她唱一出全本的《霸王彆姬》。記住,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戲不能停,鑼鼓不能歇!直到我喊停為止!”
是夜,月明星稀。
聚英樓在月光下,更像一個巨大的、蹲伏的怪獸。
老先生帶著戰戰兢兢的錢班主、胡琴師和幾個樂師,悄無聲息地進入園子,在觀眾席最前麵擺好祭品。
戲台上,空空蕩蕩,隻有月光灑下,一片慘白。
子時一到,老先生點燃三炷香,對著戲台拜了三拜,低聲道:
“塵歸塵,土歸土,戲已終,人散場。今日特備薄酒一台,送君上路,莫再留戀陽間,驚擾生人。”
說完,他對胡琴師點了點頭。
胡琴師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恐懼,運起弓弦。
蒼涼哀婉的胡琴聲,在死寂的園子裡幽幽響起。
緊接著,鑼鼓家夥也小心翼翼地敲打起來。
沒有演員,沒有唱詞,隻有樂器,在月光下,為一個看不見的“虞姬”和“霸王”,演奏著訣彆的哀音。
起初,一切正常。隻有夜風吹過破窗的嗚咽。
可隨著戲樂進行到虞姬自刎那一折,胡琴聲愈發淒厲悲切時,園子裡的溫度驟然降了下來,寒氣刺骨。
戲台上,月光照不到的那些黑暗角落裡,開始有模糊的影子蠕動。
隱約能聽到若有若無的、女子的抽泣聲,和著胡琴的調子。
胡琴師的手在發抖,但他牢記老先生的話,戲不能停!他閉著眼,全心投入演奏。
突然,那空蕩蕩的戲台中央,月光下,似乎隱隱凝聚出了一個人形!
穿著戲服,水袖低垂,身形窈窕,背對著眾人!正是夢中那個女子!
樂師們嚇得幾乎要丟下樂器逃跑,被老先生用嚴厲的眼神製止。
那人形隨著樂聲,開始緩緩舞動水袖,動作起初有些僵硬,後來越來越流暢,越來越悲愴。
雖然沒有唱詞,但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哀怨和絕望,彌漫在整個戲園子裡。
當胡琴拉到虞姬拔劍的那一刻,戲台上那舞動的人形,動作猛地一頓!
她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月光下,那張臉……依舊模糊不清,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她在“看”著他們,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怨毒,隻剩下無儘的悲涼和……一絲解脫。
她抬起“手”,做了一個揮劍自刎的動作。
與此同時,胡琴發出一個撕心裂肺的滑音!
“哢噠……”
一聲極輕微的、像是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響,從戲台深處傳來。
那月光下的人形,如同煙霧般,緩緩消散,最終消失無蹤。
園子裡那刺骨的陰冷氣息,也隨之漸漸散去。
胡琴聲戛然而止。
老先生長長舒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好了……送走了。”
自那以後,聚英樓才真正安靜下來。
雖然依舊荒廢,但再也沒人聽到過裡麵的唱戲聲和哭泣聲。
錢班主的戲班子也就此解散,他再也不敢貪圖便宜。
而經曆了此事的人,都對“鬼戲台”的規矩,有了刻骨銘心的認識。
有些台,是給人唱的;有些台,是給鬼唱的。
活人若是不懂規矩,硬要上去搶鑼鼓,那唱出來的,恐怕就不是戲文,而是自己的……催命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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