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地方,早年家家戶戶都是土灶台,燒柴火。
老輩子傳下規矩:灶台,是一家暖飽的根,要敬著。
尤其是那灶膛裡的火,熄了就得用新柴引燃,萬不可用那墳頭撿來的爛木頭,或是沾了汙穢的引火物。
更忌諱的,是深更半夜,獨自一人在灶房偷偷煮食,尤其是煮那些來路不明的肉。
老人們說,灶王爺管著一家煙火,也看著一家人的嘴。
你若在不當的時候,用了不乾淨的東西,煮了不該煮的吃食,就可能招來不是人的“東西”,趴在你的灶台上,跟你“搶食”。
這規矩,村裡的懶漢趙四最是不屑。他遊手好閒,偷雞摸狗,饑一頓飽一頓。
這年臘月二十三,小年夜,村裡家家戶戶祭灶,準備年貨,香氣四溢。
趙四饞蟲被勾了起來,可自家米缸早見了底,兜裡比臉還乾淨。
他餓得前胸貼後背,在村裡晃悠,想尋摸點吃的。
路過村西頭那座廢棄多年的“五保戶”陳老憨的破屋時,他聞到一股極其濃鬱的肉香,從那塌了半邊的灶房裡飄出來。
趙四心裡奇怪,這陳老憨死了快一年了,屋子都荒了,誰在煮肉?
他躡手躡腳地湊過去,扒著破窗往裡瞧。
隻見那廢棄的土灶台前,竟蹲著一個人影!
背對著他,身形佝僂,正往灶膛裡添柴。
鍋裡“咕嘟咕嘟”地響著,那勾人的肉香正是從鍋裡飄出來的。
“誰啊?在裡麵乾啥呢?”趙四壯著膽子喊了一嗓子。
那人影動作一頓,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頭來。
借著灶膛裡跳躍的火光,趙四看清了那張臉——灰敗,乾癟,一雙眼睛空洞洞的,沒有一絲神采,嘴角卻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像是在笑。
正是死了快一年的陳老憨!
趙四嚇得“媽呀”一聲怪叫,連滾帶爬地往後跌去,手腳並用地逃回了家。
他縮在冰冷的炕上,用破被子蒙住頭,渾身抖得像篩糠。
可那詭異的肉香,卻像是有生命一般,絲絲縷縷地鑽進他的鼻子,勾得他肚子裡的饞蟲更加瘋狂地蠕動。
“是幻覺……一定是餓出幻覺了……”趙四拚命安慰自己。
可那香味太真實了,而且越來越濃,仿佛就在他家窗外。
他熬到後半夜,實在扛不住那饑餓的折磨和香氣的誘惑,一個瘋狂的念頭冒了出來:
管他是人是鬼!那肉是真的香!老子都快餓死了,還怕個球!就算是鬼煮的,搶過來吃了再說!
他抄起角落裡一根頂門杠,再次溜到了陳老憨的破屋外。
灶房裡的“火”還亮著,那個佝僂的人影依舊背對著他,在灶台前忙碌,鍋裡依舊“咕嘟”作響。
趙四把心一橫,猛地衝了進去,舉起頂門杠,朝著那人影的後腦勺就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