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已大亮。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頭痛欲裂。
昨夜那恐怖的記憶瞬間回籠,他連滾帶爬地縮到牆角,驚恐萬狀地看向房間中央,又看向牆壁。
畫,不見了!
地上,隻有那個空蕩蕩的畫軸,絲質的畫布不翼而飛。
是夢!一定是噩夢!
他拚命安慰自己,可那無皮妖物的恐怖模樣和那嘶啞的聲音,卻無比清晰地刻在他腦海裡。
他病倒了。
高燒不退,胡話連連,時而驚醒,時而又昏睡過去。
朦朧中,他感覺到有人在照顧他。
一個白衣女子,容貌清麗絕倫,眉宇間帶著淡淡的哀愁,與畫中女子一模一樣。
她為他擦拭額頭,喂他喝水,動作輕柔。
是仙子……畫中仙子來救他了……
陳明在病痛的迷糊中,抓住了這唯一的慰藉,將那夜的恐怖記憶死死壓在心底,寧願相信那隻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噩夢。
病好後,陳明與那自稱“婉娘”的白衣女子生活在了一起。
婉娘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將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
陳明沉浸在失而複得他甚至覺得那畫本就是婉娘的棲身之所)與美眷在側的幸福中,幾乎忘卻了所有的不快與恐懼。
隻是,他日漸消瘦,臉色蒼白,精神也漸漸不濟。
郎中來看過,也隻說是心神耗損,需要靜養。
這日,陳明出門抓藥,路過城隍廟。
一個邋裡邋遢、醉醺醺的老道士攔住了他的去路,眯著一雙渾濁的眼睛在他臉上逡巡。
“年輕人,印堂發黑,妖氣纏身啊。”
老道士打了個酒嗝,噴出濃烈的酒氣。
陳明心中不悅,隻當是江湖術士騙錢的把戲,繞開他便要走。
“嘿,還不信?”老道士在他身後嗤笑,
“你身上那股子……畫皮的騷臭味兒,隔老遠就能聞到。”
“畫皮”二字如同驚雷,炸響在陳明耳邊。
他猛地停住腳步,豁然轉身,臉色煞白:“你……你說什麼?”
老道士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那東西,不是人。是披著美人皮的惡鬼,靠吸食活人精氣為生。你現在覺得快活,等它吸乾了你的陽氣,你就隻剩下一張人皮了!”
陳明如遭雷擊,渾身冰涼。那些被刻意遺忘的恐怖畫麵再次湧現。
婉娘的溫柔,與那夜無皮妖物的恐怖,交替在他腦中閃現。
“道長……道長救我!”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抓住老道士的褲腳,涕淚橫流。
老道士將他扶起,塞給他一道疊成三角形的黃符:“此符你貼身藏好,可暫保你性命。今夜子時,你假意睡去,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更不可讓它察覺你已識破它。貧道自會前來救你。”
是夜,陳明將黃符緊緊攥在胸口,躺在床上,渾身僵硬,冷汗浸透了中衣。
子時剛過,房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婉娘,不,是那披著“婉娘”畫皮的妖物,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它走到床邊,靜靜地立了片刻,似乎在確認陳明是否熟睡。
然後,它伸出手,動作輕柔地,開始在自己的臉頰邊緣摸索。
指尖找到了一道細微的接縫,輕輕一揭——
“嗤啦……”
一聲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撕開綢緞般的聲音響起。
那張絕美的美人麵,被它從頭顱上完整地揭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梳妝台上。
暗紅色的、肌肉裸露的恐怖頭顱再次暴露在空氣中,黑洞洞的眼窩裡綠火閃爍。
它俯下身,靠近陳明的臉,張開那裸露著森白牙齒的巨口,一股帶著濃重腥氣的陰風,緩緩吹向陳明的口鼻。
陳明死死閉著眼睛,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攥著黃符的手心全是冷汗,幾乎要暈厥過去。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聲暴喝:“妖孽!還敢害人!”
一道金光破窗而入,直射那無皮妖物!
正是那日的老道士,手持桃木劍,須發皆張。
妖物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嚎,被金光擊中,身上冒起陣陣黑煙。
它猛地轉身,黑洞洞的眼窩怨毒地盯了老道士一眼,又瞥了一眼床上“沉睡”的陳明,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氣,竟舍了那放在梳妝台上的美人畫皮,直接穿牆而逃!
老道士追至牆邊,以符籙封堵,卻慢了一步。
他跺腳歎道:“讓它跑了!此獠狡猾,失了這幅畫皮,必會另尋他處害人!”
陳明這才敢睜開眼睛,連滾帶爬地下了床,心有餘悸地指著梳妝台上那張美輪美奐、卻空洞洞的人皮:
“道……道長,這……這便是那畫皮?”
老道士走過去,用桃木劍挑起那張輕薄如紙、繪製精良的美人麵,歎道:
“世間竟有如此邪術,以執念怨氣為引,繪此皮囊,惑人心智,食人精氣。年輕人,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老道士將那張美人畫皮卷入袖中,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裡。
陳明癱坐在地,望著空蕩蕩的房間,仿佛做了一場荒誕而恐怖的夢。
隻有空氣中殘留的那絲腥氣,和梳妝台上曾經放置畫皮的那處空位,提醒著他一切的真實。
他不敢再在此處居住,天未亮便倉皇收拾了行李,逃離了這座給他帶來噩夢的小院。
多年以後,陳明輾轉回到故地,早已物是人非。
他偶然在茶樓聽人談起一樁異聞,說鄰縣有個書生,偶得一幅古畫,畫中美人夜夜相伴,不久便形容枯槁,暴斃家中,死時……隻剩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陳明手中的茶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那妖物……果然又找到了新的“畫布”。
而世間癡迷皮相、甘願沉淪者,又何其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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