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地方,老輩子傳下來的規矩多如牛毛,頂頂邪乎的一條,是關於女人梳頭用的梳子。
尤其是那種傳了好幾代的舊木梳,絕不能輕易丟棄,更不能……讓外姓人碰。
據說,女人的頭發,連著魂兒。
而那把日日梳理青絲的舊木梳,更是沾滿了主人的氣息、念頭,甚至……怨氣。
年代越久,梳齒間纏繞的“東西”就越多。
村東頭的李奶奶,就有一把這樣的梳子。
那是她姥姥的姥姥傳下來的,據說是用雷擊過的桃木心做的,顏色暗紅,油光發亮,梳齒密而圓潤。
李奶奶今年九十多了,頭發依舊梳得一絲不苟,全靠這把“寶貝”。
規矩是她娘臨終前死死攥著她的手交代的:“囡啊,這梳子,是咱李家女人的根,隻傳女,不傳男,更不能落在外人手裡!每天梳頭,心裡要靜,不能有惡念。若是……若是哪天梳齒無故斷了,或者梳子上莫名帶了腥氣,那就是……就是鎮不住裡麵的‘東西’了,得立刻用紅布包了,沉到村口那棵老槐樹下的井裡!記住,一步都不能錯!”
李奶奶守了這規矩一輩子,梳子也用得順手,從未出過岔子。
直到她那城裡來的孫媳婦,小曼。
小曼是時髦的城裡姑娘,嫁過來沒多久,對村裡這些老規矩很是看不上眼。
她尤其看不慣李奶奶那把“包了漿”的舊木梳,覺得又臟又舊,還神神叨叨的。
這天,李奶奶在院子裡曬太陽,小曼看她用那把舊梳子慢悠悠地梳頭,忍不住撇嘴:“奶奶,這梳子都什麼年代的了,齒縫裡都是油垢,多不衛生啊!我昨天在城裡給您買了把牛角梳,高級著呢,您用那個吧!”
李奶奶眼皮都沒抬:“我用慣了這個。”
小曼心裡不痛快,覺得老太太頑固不化。
趁李奶奶午睡,她偷偷拿起那把桃木梳,想仔細看看這“寶貝”到底有什麼稀奇。
梳子入手,一股沉甸甸的涼意傳來,並非木質的溫潤。
那暗紅的色澤,看久了,竟覺得像凝固的血。
梳齒之間,似乎真的纏繞著一些灰白色的、細微的絮狀物,像是……頭發?又不太像。
小曼心裡莫名有些發毛,但更多的是嫌棄。
她拿起梳子,隨手在自己披肩的長發上梳了幾下。
就在梳齒劃過發絲的瞬間,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一股陰冷刺骨的氣息,順著梳子蔓延到她的手上,又順著胳膊瞬間竄遍了全身!
她好像聽到耳邊有極輕微的、無數個女人疊加在一起的歎息聲!
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滿頭的青絲,在那一刹那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力,變得乾枯、僵硬,像是……像是死人的頭發!
“啊!”
小曼嚇得尖叫一聲,把梳子扔了出去。
桃木梳掉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竟完好無損。
李奶奶被驚醒,出來一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她顫巍巍地撿起梳子,看著小曼,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驚恐和憤怒:
“你……你碰了它?!”
“我……我就是看看……”小曼心虛地辯解。
“造孽啊!造孽啊!”
李奶奶捶胸頓足,老淚縱橫,“這梳子裡……鎮著咱李家幾代女人的怨啊!未出嫁就病死的姑奶奶,被夫家欺淩投井的太姥姥……她們的委屈,她們的念想,都在這梳齒裡纏著……就靠著咱李家後代女兒的血脈和氣血壓著……你一個外姓人……你這……”
小曼也嚇壞了,她從未見過奶奶如此失態。
李奶奶不再多說,哆哆嗦嗦地找來一塊紅布,將梳子仔仔細細地包裹起來,嘴裡念念有詞,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