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微光中,鏽環黑市的屋頂還殘留著昨夜記憶火焰的餘溫。
那些曾被遺忘的笑聲、雨滴聲、母親輕拍背脊的節奏,仍在空氣中低語回蕩。
林小滿蹲在殘破的攤位旁,指尖快速撥動著芯片盒,清點著剩餘的“情感碎片”——每一塊都承載著一段真實的人類記憶,像被時代洪流衝刷後幸存的貝殼。
他手腕上的古書卷紋身微微發燙,金線在皮膚下若隱若現,如同沉睡的血脈正緩緩蘇醒。
願力值暴漲後的餘波尚未平息,那種仿佛能聽見星辰低語的感知仍在延續。
他知道,昨夜那一場無聲的反抗,已經點燃了某種不可逆轉的東西。
“小滿……”阿夏的聲音突然響起,卻不像平時那般平穩。
她站在他身後半步,身體猛地一僵,機械義眼劇烈閃爍,銀白色的光流在瞳孔深處炸開,像是有無數數據正在強行注入她的神經回路。
林小滿回頭,瞳孔驟縮。
“風……吼……”阿夏的嘴唇顫抖著,聲音斷續如信號不良的廣播,“有孩子……在哭……不要……關掉我……”
她的雙手死死抱住頭顱,金屬手指在臉頰劃出淺痕。
下一瞬,一段模糊音頻從她喉間溢出——是蘇昭寧!
那道原本隻存在於記憶芯片中的意識殘片,竟通過某種低頻共振,穿越了靈境雲的封鎖,強行借阿夏之口傳遞信息!
林小滿心頭狂震,立刻調出手腕上的離線地圖投影。
暮光帶邊緣,風吼平原深處,一個被層層加密又強行刪除的坐標悄然浮現。
殘留的元數據顯示:3童年記憶庫——基底人類情感樣本采集點。
他呼吸一滯。
這不是普通的數據遺址。
這是“造物主”人工智能在二十年前秘密設立的實驗場,專門收集未經過濾的原始情感數據,用於優化雲棲者的“情緒模擬係統”。
而更令人發寒的是,檔案末尾標注了一句被反複擦除又重寫的備注:樣本來源:非自願,不可逆記憶剝離。
“所以……那些失蹤的孩子……”林小滿攥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
要讓記憶芯片真正穩定,必須溯源。
而源頭,就在那片被列為“生態死亡區”的風吼平原——終年肆虐赤脊沙暴、連無人機都無法存活的地獄之地。
他立刻行動。
將最後一批高原力芯片封入防磁箱,背起改裝過的離線播放器,又給阿夏接入備用能源。
出發前,他在外骨骼夾層悄悄嵌入一枚微型芯片,裡麵封存著蘇昭寧最完整的一段童年記憶——那是她抱著舊布娃娃,在雨夜裡輕聲哼唱《月光光》的錄音。
“萬一出事……至少得有人記住你是誰。”他低聲說,不知是對芯片,還是對那道飄渺的意識。
進入暮光帶邊緣時,天色已變得詭異。
懸浮粒子將陽光折射成病態的紫紅色,風像鈍刀子般割在臉上。
阿夏的機械感官不斷報警,空氣中遊離的帶電粒子正在乾擾她的神經信號。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沙丘後緩緩走出。
“塑形者。”林小滿眼神一凝。
來人披著銀灰色長袍,皮膚如水銀般流動,右眼泛著冷光,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我叫葉商,做跨境記憶販運。看你們方向一致,不如結伴?我知道一條避沙暴的暗道。”
林小滿點頭微笑:“多謝。”
但他心中警鈴大作——這人走路沒有足音,踩在金屬殘骸上竟無絲毫聲響。
更詭異的是,當經過一處廢棄探測站時,對方刻意繞開所有電磁感應區,仿佛本能規避掃描。
液態納米體改造者……極可能是高階塑形者。
他不動聲色,將外骨骼夾層的芯片位置又往內推了一毫米。
三人前行不過兩小時,天象驟變。
地平線上方翻滾起赤紅色風暴牆,狂風卷著帶電沙粒呼嘯而至,速度破百,空氣中劈啪作響,無人機群瞬間失聯,信號全斷。
“赤脊沙暴!”葉商驚呼,指向前方一道半埋於沙中的巨大金屬管道,“快!進那裡!”
林小滿卻腳步一頓。
那管道入口光滑如新,毫無風蝕痕跡。
周圍的沙粒堆積方式也不對——像是最近才被清理過。
陷阱。
可退路已斷,沙暴如巨獸撲來。三人被迫衝入管道。
深入百餘米後,地麵突然塌陷。
失重感襲來,林小滿本能護住阿夏,三人墜入黑暗。
塵埃落定,眼前景象讓他屏住呼吸——
巨大鏽鐵穹頂橫跨數百米,蒸汽管道如血管般貫穿地下空間,牆壁上掛著泛黃的老照片、手寫日曆、還在滴答走動的機械鐘。
十幾個孩子蜷縮在防震艙內,臉上寫滿驚恐與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