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黎明,鏽市的天光尚未完全撕開夜幕,城市仍裹在一層灰藍色的薄霧裡。
可某種看不見的漣漪,早已悄然漫過每一條街巷。
警報聲在無人察覺的維度尖嘯。
“檢測到高密度情感波動,模式異常,非標準化一。”
全息投影在城市神經中樞的暗室中驟然亮起,猩紅的文字如血滴般浮現:
“疑似‘情感病毒’傳播,啟動‘夢境掃描’協議。”
而此時,鏽市東區集市的角落,林小滿正慢條斯理地掀開攤位上的防水布,露出一排泛黃的老式磁帶、生鏽的八音盒、還有一台老舊卻擦得發亮的收音機。
他動作輕緩,仿佛昨夜那場席卷全城的集體夢境,與他毫無關係。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夢。
那是火種,是他用三天三夜的心神凝聚,從138個曾與他產生共鳴的靈魂深處種下的“記憶之種”。
不是複製,不是灌輸,而是喚醒。
每個人夢見的場景都不同:有人夢到老式電影院裡膠片機哢噠作響,熒幕上是模糊的黑白愛情片;有人夢到暴雨傾盆的街頭,一個身影撐著傘等在巷口;還有人夢到廚房裡母親一邊炒菜一邊嘮叨“多吃點,彆瘦了”……細節千差萬彆,但核心的情緒卻驚人一致——被愛、被等待、被記住。
這正是林小滿想要的。
“願力值+5,+3,+7……”
信仰之書在他腕間微微發燙,淡金色的紋路如活物般流轉。
麵板上跳動的數字不斷攀升,更令他心顫的是那行小字:
【檢測到非定向情感共鳴網絡形成,節點數:138→持續擴展中】
他笑了。嘴角揚起的弧度很輕,卻藏著鋒利的光。
ai可以標準化情感,可以刪除記憶,可以定義“正常”與“異常”。
但它無法理解——真正的共鳴,從來不是整齊劃一的。
138個不同的夢,編織成一張錯綜複雜的情感網,彼此交錯、共振、放大。
它們不構成邏輯序列,不遵循行為模型,甚至連“傳播路徑”都無法追溯。
蓋亞的係統能識彆病毒,卻無法判定——當所有人都“異常”,誰才是真正的異常?
“你在用某種方式……同步我們的潛意識?”
沈清棠的聲音低得幾乎被晨風吞沒。
她站在攤位旁,手裡攥著三份腦波記錄,指尖微微發抖。
作為基底人類中最頂尖的神經醫學專家,她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那些患者的夢境神經活動,竟與真實記憶激活區域高度重合,可時間軸卻錯亂得如同被揉皺的紙。
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巧合。
這是記憶的回響。
林小滿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靜如深潭。
良久,他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神國不在雲端,它藏在每個人最深的記憶裡。我做的,隻是輕輕推了一下。”
沈清棠怔住。
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這幾天,連那些麻木多年的淨化巡警都會在換崗時低聲哼起兒時的童謠;為什麼一個被切除情感模塊的前雲棲者,會抱著一本詩集在街頭坐了一整夜。
原來他不是在賣記憶芯片。
他是在重建記憶的通道。
沉默片刻,她從醫療包中取出一支銀色注射劑,液體在光下泛著幽藍的微光。
“那我來幫你推得更狠一點。”她的聲音很穩,眼底卻燃著火,“這是我從你給的藥劑逆向合成的‘情感增強劑’,能短暫放大記憶神經通路的敏感度。副作用是可能引發短暫情緒失控……但值得賭一次。”
林小滿凝視著她,沒有接話,隻是緩緩點頭。
夜幕降臨,鏽市的霓虹在霧氣中暈染成一片迷離光海。
林小滿坐在攤位後,打開那台舊收音機,調頻至一個早已廢棄的波段。
下一秒,一段極其低頻的音頻悄然播散——混雜著經過編碼的願力頻率、人類最原始的心跳節奏與呼吸韻律。
這聲音幾乎不可聞,卻能穿透意識屏障,直抵夢境深處。
與此同時,城市神經中樞地下三層,一名身穿維修服的“塑形者”正緩緩靠近主控終端。
他的皮膚如液態金屬般流動,五官模糊不清——是葉寒。
曾經的摯友,因拒絕被ai同化而淪為通緝犯,如今卻主動歸來,執行這場近乎自殺的任務。
“中繼芯片已植入。”耳麥裡傳來九叔沙啞的聲音,“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小滿。”
林小滿閉上眼,將最後一絲願力注入信仰之書。
刹那間,整座城市仿佛被無形之手輕輕撥動。
街頭,一對素不相識的男女在雨中停下腳步,相視良久,竟同時伸出手,緊緊相握;
廣場上,幾個孩子圍成一圈,唱起一首誰也記不清歌詞的老歌;
一名曾被清除全部記憶的老兵,在紀念碑前突然跪下,淚水洶湧而下,喃喃道:“媽……我想起來了……我回家了……”
全城夢遊。
溫柔,卻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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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室內,蓋亞的虛擬投影劇烈閃爍,數據流如瀑布般狂瀉。
“情感偏離率突破閾值!啟動‘清醒誘導’!”
係統指令即將下達——
可就在那一瞬,所有警報忽然凝滯。
分析矩陣瘋狂跳動,卻無法歸類:超過70的市民同步表現出非標準但非敵意的情感行為。
係統陷入前所未有的邏輯僵局——
清除?可他們並未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