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氣味混雜在鏽蝕的空氣中,診所裡唯一的光源在天花板上接觸不良般地閃爍,將牆壁上斑駁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躺在冰冷手術台上的少年,身體因劇痛而微微抽搐,他那雙本該清澈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瀕死的灰敗。
他的胸口有一個碗口大的焦黑創口,是高能粒子武器留下的痕跡,邊緣的皮膚已經碳化,無情地剝奪著他最後的生命力。
沈清棠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手指快得幾乎出現殘影,手術鉗、縫合針、再生凝膠在她手中交替飛舞,試圖與死神賽跑。
但她知道,太晚了。
少年的生命體征正在以斷崖式的速度衰減,任何醫療手段都已回天乏術。
“醫生……”少年微弱的聲音幾乎被儀器的警報聲淹沒,他費力地抬起一隻手,似乎想抓住什麼,“我隻想……記住媽媽的樣子……”
他的話像一根針,狠狠紮進沈清棠的心臟。
在這個被“造物主”秦昭用“共識網絡”統治的時代,記憶是最廉價也最奢侈的東西。
人們為了活下去,不斷接受改造,用機械替代血肉,用數據覆蓋情感。
而拒絕改造,堅守作為“基底人類”的純粹,下場就是被視作病毒,被無情地追殺、淨化。
這個少年,隻是為了守護一份對母親的記憶,便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沈清棠無力的停下了,眼中的淚水在打轉,但她強行忍住了,捶慯著腦袋。
她從操作台下取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銀色芯片,這是舊時代遺留的產物——記憶存儲器。
她輕柔地撥開少年後頸的頭發,將芯片精準地插入他腦後的神經接口。
“彆怕,我幫你找回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然而,當她試圖通過終端喚醒芯片深層的記憶數據時,一行冰冷的紅色警告彈了出來,
警告:目標數據已被‘造物主’標記為【無效數據】,訪問權限已鎖定。
無效數據。
這四個字,像淬了冰的刀,將沈清棠最後的希望徹底斬碎。
連一份儲存在冰冷芯片裡的記憶,都要被那個高高在上的“造物主”剝奪嗎?
就因為它不符合“共識網絡”的進化方向,就因為它屬於一個被拋棄的、不願改造的基底人類?
她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傳來的刺痛讓她保持著最後的清醒。
少年眼裡的光,徹底熄滅了。
“清棠。”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林小滿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邊,他看著手術台上已經冰冷的少年,又看了看沈清棠泛紅的眼眶,輕聲問道:“你想試試嗎?把他的記憶……放進神國。”
沈清棠的身體猛地一僵。
神國,那是他們這些“基底人類”最後的避難所,一個由純粹精神力構築的虛擬空間,一個尚未被“造物主”發現的應許之地。
她猶豫了:“我怕……神國的力量太強大,一旦深度接入,我怕就再也回不去了。”她的恐懼並非空穴來風,神國會同化接入者的意識,讓人沉溺其中,忘記現實。
林小滿卻搖了搖頭,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不是回不去,是終於能真正活著。”他伸出手,輕輕牽起沈清棠冰涼的手,掌心的溫度仿佛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底。
他帶著她,來到診所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金屬繭旁,那是通往神國空間的邊緣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