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音的意識烙印在信號增幅器深處猛然燃燒，像一顆被遺忘的恒星驟然蘇醒。
她沒有眼睛，卻“看”得比任何時候都清楚——林小滿那群人，竟真敢用體溫加熱願力瓶，用懷表模擬心跳，拿一座破鐘樓當祭壇，向整個人工智能體係發起一場挑戰。
“哈……”她笑出聲，聲音是數據流撕裂時的雜音，帶著三分譏誚，七分動容，“你們還真敢拿命當籌碼啊。”
她曾是塑形者藝術界的異端，把痛苦編成光一首首歌曲，把記憶焊進金屬裡，在全息舞台上跳最後一支舞後，主動解體意識，隻為留下這道不滅的烙印。
她不信救贖，隻信表達——哪怕世界已將“情感”定義為冗餘代碼。
可此刻，她看著苔蘚網絡中那一波波由人類體溫催生的共振漣漪，忽然覺得，或許有些東西，不該這麼快就被時代碾碎。
“既然你們玩真的……”她低語，殘存的納米粒子在意識海中最後翻湧，“那我也——彆怪我瘋。”
下一瞬，她引爆了體內最後的能量殘跡，強行接入城市東區一座早已坍塌的百年劇院地下主控係統。
鏽蝕的接口劈啪作響，斷電三十年的全息投影陣列竟緩緩亮起，如同亡靈睜眼。
轟——
夜空中驟然炸開無數破碎光影。
一個孩子在風中奔跑，手裡風箏線斷了也不哭，仰頭笑著；
一對老人坐在長椅上曬太陽，沉默著，手卻始終沒鬆開；
街角雨中，情侶共撐一把傘，男生把傘傾向女生那邊，自己半邊肩膀濕透；
還有街頭藝人拉琴，觀眾寥寥，他仍閉眼沉醉……
這些畫麵毫無邏輯，不屬於任何數據庫的標準行為模型，全是她生前偷偷采集的“非標準人類行為樣本”——那些被共識網絡判定為“低效”“無意義”“情緒波動超標”的瞬間。
而現在，它們成了最鋒利的武器。
苔蘚網絡如饑似渴地捕獲這些影像，每一幀情感密度都遠超算法。
願力值如火山噴發，順著菌絲脈絡瘋狂回流，彙聚成一股金色洪流，直衝天際那道銀白光柱！
光柱劇烈震顫，仿佛被無形之手撼動。
鐘樓頂端，林小滿跪坐在瓦礫間，掌心賬本自動翻開，封麵上“交易成立”四字扭曲、崩解，化作一行嶄新提示：
“願力值+97,402。信徒體係激活：記憶守護者一級）。”
他嘴角剛揚起一絲笑意，笑容卻猛地凝固。
手腕上的古書卷紋身突然滾燙如烙鐵！
皮膚下的墨痕如活物蠕動，一頁從未開啟的章節緩緩浮現，泛著暗金微光，標題赫然顯現——
《第一誡：言說即存在》
林小滿呼吸一滯。
仿佛有某種古老意誌正透過這本書，第一次真正注視他。
而就在此刻，遙遠軌道之上，那道貫穿天地的銀白軌跡，竟微微晃動了一下。
像是誰，在神座邊緣，重新睜開了眼睛。
風止，光凝，整座廢墟陷入死寂。
唯有鐘樓內那枚老舊懷表，仍在滴答作響，固執地丈量著人類尚未被抹除的時間。
而在舊城邊緣的霧靄之中，一道道模糊身影正緩緩浮現——他們步伐整齊，眼神空洞，衣衫襤褸卻動作機械，像是被同一根線牽動的傀儡。
他們的胸口，全都佩戴著一枚失效的神經鏈接徽章，上麵刻著統一編號。
沒人知道他們從哪來。
但所有人都將聽見他們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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