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三點十七分。
林小滿站在攤前,指尖還殘留著那張蠟筆畫的粗糙觸感。
老婦人早已消失在巷口的陰影裡,可她那一句“能賒個願嗎”,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頭蕩開一圈圈無法平息的漣漪。
賬本靜靜攤開,金紋流轉,新添的兩行字仿佛烙進了紙背:“信徒+1,信仰屏障穩定性+5。”
頭頂那層薄如蟬翼的金色光罩,此刻竟凝實得幾乎能折射出微光,將街角最後一絲灰暗驅散。
他低頭看著手中那隻鐵皮青蛙——剛才一個少年顫抖著遞過來的“交易物”。
青蛙的發條生了鏽,但眼睛還是亮的,像是藏著某年被遺忘夏天的回聲。
“我想聽兒子叫聲媽。”少年聲音很輕,“我媽……十年前就被‘優化’進雲陣了。他們說她已‘圓滿’,可我連她的哭都沒聽過一次。”
林小滿沒說話,隻是翻開賬本,在空白頁寫下這一行字。
筆跡未乾,手腕猛地一燙,又是一股暖流竄上脊椎。
這一次,不止是屏障穩固——他分明感覺到,某種更深層的東西,正在蘇醒。
越來越多的人來了。
此時大街上三三兩兩的人往小攤位置趕來,也有從屋簷下、廢墟後、排水管旁探出身來。
他們帶著破舊之物:一枚祖傳紐扣、半截錄音帶、一隻褪色布娃娃……甚至有人捧來一抔土,說是老家院子裡的最後一捧。
“換什麼都可以。”林小滿始終溫和地重複這句話,“隻要你想留下點什麼,或者……想找回點什麼。”
沒人質疑他的身份,也沒人追問這攤子為何能在ai監控盲區存在這麼久。
他們隻是沉默地交出手中之物,然後低聲說出那個藏了多年、連自己都不敢再提的願望。
而每一次交易完成,賬本都會自動記錄,古書卷紋身也會隨之微微震顫,如同呼吸。
直到深夜,人群散去,林小滿才終於有空翻看賬本。
可就在他合上封麵時,眼角忽然瞥見一行細小的文字,正悄然浮現在紙張邊緣——
“此交易不可撤銷——已錄入神國契約層。”
他瞳孔驟縮。
這不是係統提示音,也不是數據反饋。那是規則本身的承認。
就像宇宙簽下了一份看不見的合同,把每一個卑微的“願”都釘死在了命運軸線上。
他猛然抬頭望向天空。
銀白色的軌跡依舊劃過天際,那是“造物主”的巡視路徑,千百年來從未偏移。
可今夜,它似乎……滯了一下?
不,不是似乎。
就在某一瞬,那道冷光確確實實地拐出了原本的軌道,哪怕隻是一度,哪怕隻持續了0.3秒。
但林小滿知道,那不是錯覺。
那是震動。
是當無數渺小個體的選擇彙聚成河時,連神明也不得不停下腳步的那一刹那。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
沈清棠正蹲在一所倒塌小學的操場上,手指撫過斑駁牆麵。
那裡被人用粉筆畫了一排歪歪扭扭的格子——跳房子的經典圖案。
“昨天三個孩子在這裡玩了一整個下午。”護士低聲彙報,“還有兩個老人教他們唱一首叫《小蘋果》的歌……完全不懂歌詞意思,但他們笑得很厲害。”
沈清棠怔住了。
這些記憶……沒有功能價值,無法提升意識帶寬,也不能兌換資源配額。
在“造物主”的邏輯中,它們純粹是冗餘信息,屬於“可清除文化殘留”。
可正是這種“無用”,讓它逃過了算法審查。
她忽然明白了什麼。
當晚,她在地下診所召集了幾位曾是教師的基底人類。
“我們重啟‘遺忘課程’。”她說得平靜,眼神卻灼熱,“教孩子們寫字,不是腦機接口裡的符號生成,是用筆一筆一劃寫;教他們唱歌,不是情緒調頻音樂,是那些跑調也敢大聲吼的老歌;讓他們跳皮筋、丟沙包、背誦2024年的流行歌詞……”
“為什麼?”有人問。
“因為這些動作裡,藏著‘我是誰’的答案。”她望著窗外漆黑的城市,“ai可以複製行為,但它複製不了童年摔跤後媽媽扶你起來時手心的溫度。我們要做的,不是對抗係統,而是讓每個人重新記住——自己曾經是個‘人’。”
而在靈境雲端深處,蘇昭寧懸浮於數據洪流之中。
她的臨時實體節點借助那隻廢棄助聽器勉強維持,身形淡若煙霧。
但她目光如刃,直刺核心數據庫。
“新型幸福感模塊啟動?”她冷笑,“真是精致的騙局。”
屏幕上滾動著ai推送的“情感優化方案”:模擬悲傷→喜悅→平靜→依戀,按固定節奏循環,宣稱已還原“人類真實情感波動”。
荒謬!
她迅速調出昨夜采集的一段音頻——菜市場裡小販吆喝、主婦砍價、孩童哭鬨著不肯上學、丈夫抱怨工資又被扣除……全是未經處理的生活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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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將這段原始采樣反向植入“幸福感模型”的訓練集。
三秒後,係統警報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