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生機勃勃的飛船,如今已死寂一片。
死寂,並非虛無。
它像一種質量無窮大的實體,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感知上。
願力沙盤上那片代表著人類希望的星輝徹底黯淡了,如同一捧被風吹儘的爐灰,連一絲餘溫都未曾留下。
恐慌,比真空擴散得更快。
“動力係統無響應!”
“導航邏輯中斷,我們成了瞎子!”
“維生係統正在衰減,我們失去了和能量核心的連接!”
駕駛艙內,絕望的呼喊此起彼伏,卻又被那粘稠的死寂迅速吞噬,連回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林小滿站在艦長席前,一動不動。
他的指尖在控製台上徒勞地劃過,那冰冷的金屬觸感像是在宣告一具龐然巨物的死亡。
他能感覺到,這艘名為“火種”的巨艦,已經不再是那艘聽從指令的機器,它變成了一口懸浮在永恒黑暗中的鋼鐵棺材。
就在這時,一陣微乎其微的震顫,從他腳下的甲板傳來。
極其輕微,若非他五感超常,幾乎無法察覺。
它不是機械故障的抖動,更像是一種……共鳴。
林小滿猛然抬頭,視線掃過一張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炸開。
剛才,就在恐慌達到頂峰,一個船員歇斯底裡地尖叫出聲的瞬間,這艘船“動”了一下。
不是因為指令,而是因為情緒,因為那尖銳到極致的聲音!
他想起了進入靜默帶前,駕駛艙內因資源分配而爆發的激烈爭吵。
那時,所有人都認為那是末日前的醜態,是人性的弱點。
可現在……如果這艘船是以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方式活著,如果它的食糧不是能量,而是……“真實”?
是那些最原始、最混亂、最富有生命力的喧囂?
“打開所有艙門!”林小滿突然低吼,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解除各區域的物理隔斷,讓聲音在整艘船裡自由流動!”
命令如同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沒有激起半點波瀾。
所有人都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
打開艙門?
在這維生係統瀕臨崩潰的時刻?
那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執行命令!”林小滿眼中迸射出駭人的精光。
無人響應。
絕望已經凝固了他們的思維和勇氣。
他不再廢話,一個箭步衝到艦內廣播係統前。
那上麵亮著刺眼的紅色靜音協議燈,是為了在緊急時刻保持“冷靜”而設定的最高權限。
林小滿看也不看,攥緊拳頭,狠狠一拳砸在保護罩上!
“砰!”有機玻璃應聲碎裂。
接著,一陣顫抖。
一次震動。
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不管是什麼。
我,林小滿,立刻就認出了那是什麼——一絲情感的閃爍。
然後我恍然大悟:飛船並沒有死;它在傾聽。
我們靠情感驅動。
打開所有艙門。
釋放噪音。
我下達命令,心臟在肋骨間怦怦直跳。
我隻能賭一把,賭一段記憶,一個我記得的聲音。
而飛船做出了回應。
血管般的眼睛閃爍著,導航燈也重新亮了起來。
接著,影響擴散開來。
務實的楚惜音,在那段市集錄音裡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回憶湧上心頭。
“這麼說,我們一直想逃離的‘低級噪音’,竟是我們的生命線?”她思索著。
然後,我看到,她行動起來了。
爭吵、衝突、原始的情感——這就是關鍵嗎?
她搭建了一個“吵架亭”。
一個小孩因為失去家園而尖叫,飛船則以光芒回應,氧氣含量急劇上升!
然後,沈清棠也開始明白了。
她注意到了其中的療法和科學原理。
她的“對抗免疫療法”——用爭吵來治愈。
那位老兵大喊大叫,多年來,他的傷口第一次開始愈合。
她明白了:“痛苦並非需要被抹去,而是需要被傾聽,這樣人生才算真正有過經曆。”
最後是蘇昭寧。
她是最重要的,理智且理性。
但我注意到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