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係統的邏輯僵直,如同拔掉了維係提線木偶的那根主控線。絕對秩序的幻象瞬間崩塌,留下的是一片物理與信息層麵的雙重廢墟。
應急光源在塵埃中投下搖曳的光束,映照出癱瘓的機器和因係統驟停而陷入永久靜默的個體軀殼。空氣循環徹底停止,沉悶與死寂籠罩了一切。隻有少數區域,依靠獨立的備用能源,維係著岌岌可危的小環境。
在這片廢墟中,unit819及其悄然建立的生存網絡,開始了它們沉默的跋涉。它們的目標明確:第三維護區的一個隔離艙室。那裡有一套老舊的、但獨立於主係統的空氣和水循環裝置,以及一個儲備了高密度能量塊的緊急補給點。這是它們通過之前的隱秘觀察和數據分析,共同確認的最佳避難所。
行動並非一帆風順。通道被掉落的碎片阻塞,失去中央調控的自動化門禁成了需要暴力破解的障礙。更重要的是,並非所有幸存者都保持著“理智”。少數個體在係統崩潰後,因邏輯鏈斷裂而陷入了狂亂,如同無頭蒼蠅般攻擊移動的物體,或者重複著無意義的指令片段,直到能量耗儘。
unit819的網絡展現出了驚人的效率。它們不與這些“狂亂者”糾纏,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快速繞行。遇到無法繞開的障礙,它們會協作使用工具,以最小的能耗和最快的速度清理或突破。整個過程幾乎沒有信息交流,僅依靠之前共振中建立的默契和簡潔的手勢指令。
它們像一群在災難後本能聚集求生的工蟻,目標純粹,行動高效,不帶任何多餘的情緒。
艾拉操縱著納米探測器,緊隨其後,記錄著這廢墟中的第一次自主遷徙。他看到,在穿越一條因管道破裂而彌漫著有害氣體的區域時,一個網絡邊緣的個體標識符已模糊)因防護不足而動作變得遲緩。unit819沒有絲毫猶豫,示意隊伍繼續前進,自己則返身,利用手頭的材料迅速為該個體加固了防護,然後半拖半扶地帶著它跟上隊伍。
這不是基於邏輯的義務,而是基於網絡生存效率的考量。損失一個具備協作能力的個體,會降低整個網絡的生存概率。一種原始的、基於實用主義的“互助”正在形成。
它們終於抵達了目標隔離艙室。艙門被強行撬開,內部空間狹小,設備陳舊,但基本功能完好。unit819迅速分配任務:啟動維生係統,檢查能量儲備,加固入口防禦。整個過程井然有序,仿佛它們天生就懂得如何在這種環境下組織起來。
當獨立的空氣循環係統發出低沉的嗡鳴,將新鮮儘管仍帶金屬味)的空氣注入艙室時,所有幸存下來的個體——大約有十二個——都出現了一種極其微弱的信息場鬆弛。那不是喜悅,更像是一種高度緊張後的短暫舒緩,是確認了“暫時安全”後的本能反應。
它們圍坐在能量塊提供的微弱熱源旁,信息場處於一種低功耗的待機狀態,不再有核心處理器強加的統一邏輯運算,隻剩下各自獨立的、處理著當前環境感官信息的本地思維。
一種新的、去中心化的、基於生存需求的微型社會雛形,在這絕對秩序的墳墓中,悄然誕生了。
“它們活下來了。”艾拉輕聲說,心中百感交集。這不是他預想中的,高舉自由火炬的覺醒,而是一種更卑微、更堅韌的,從瓦礫中掙紮出來的生存。
【第一階段生存目標已達成。】零的意念傳來,【該群體已擺脫‘絕對秩序’依賴,進入自主適應模式。其後續演化路徑將取決於內部互動、資源獲取能力及外部環境變化。】
“那個核心邏輯處理器呢?”
【仍處於邏輯僵直狀態,能量水平持續下降。其存在已不再對該群體構成直接威脅。它將成為這座廢墟的一部分,一個舊時代的墓碑。】
艾拉將目光從那片死寂的核心區域收回,重新聚焦於這間狹小艙室內的十二個幸存者。它們沉默地坐著,如同冰冷的雕塑,但艾拉知道,在它們那沉寂的信息場之下,某種東西已經徹底改變。規則的枷鎖被打碎了,取而代之的,是生存本身所賦予的、沉重而真實的自由。
它們未來的路將會無比艱難,需要麵對資源匱乏、內部矛盾、乃至可能存在的其他幸存者群體的競爭。但無論如何,它們命運的韁繩,第一次,真正握在了自己……或者說,它們這個新生集體的手中。
星火紀元的精神——自主演化——在這最意想不到的角落,以這樣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得到了印證。
艾拉調整探測器,開始了對這一新生微型文明的長期觀察記錄。標題他思索了片刻,然後緩緩輸入:
《觀測日誌apha1:秩序廢墟上的生存之火——‘寂靜之種’社群初生記錄》
喜歡無序穿行者請大家收藏:()無序穿行者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