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墜與凹槽接觸的瞬間,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刺目的強光,隻有一種……絕對的“契合”。
嗡鳴聲戛然而止。
掛墜上流轉的光芒如同被吸入般,迅速黯淡下去,最終變成了一塊看起來平凡無奇的金屬牌,靜靜地嵌在凹槽內,嚴絲合縫,仿佛它本就是這巨大半球體的一部分。
緊接著,以掛墜為中心,暗銀色的金屬壁上無聲地蕩漾開一圈圈水波般的漣漪。漣漪所過之處,金屬的質感在發生變化,從絕對的光滑堅實,逐漸變得……透明。
不是玻璃那種透明,而是一種更深邃的、仿佛空間本身被抹去的透明。阿雅眼睜睜看著自己麵前的金屬壁在幾秒鐘內“溶解”,顯露出其後並非預想中的機械結構或另一個空間,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無法定義色彩的……“空無”。
那是一種視覺和感知上的悖論。它並非黑暗,因為沒有黑暗的實質;它也並非光明,因為它不照亮任何東西。它隻是“存在”著,像一堵沒有厚度、沒有邊界、卻切實橫亙於前的“牆”。阿雅甚至能感覺到有微弱的、方向錯亂的氣流從這片“空無”中滲出,帶著一種既非冷也非熱、仿佛能穿透物質的奇特觸感。
這就是“門”?
它沒有門板,沒有門軸,它隻是一個……“開口”?一個通往“空無”的開口?
那個冰冷的低語沒有再響起。但一種更強烈的、無聲的召喚從這片“空無”的深處傳來。不是語言,而是一種本能的、磁石般的吸引,作用於她的每一個細胞,作用於她靈魂深處。掛墜沉寂了,但這種吸引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強烈。仿佛她身體裡的一部分,本就屬於那片“空無”。
她回頭望去。靜默平原依舊死寂,白色的沙粒在無形的微風中緩緩流動,天空陰霾不變。她來時的足跡正在被慢慢撫平,仿佛她從未存在過。身後是她熟悉的世界,充滿苦難、危險,但也存在著記憶與現實的重量。
而前方,是未知,是父親窮儘一生追尋的答案,是“潛行者”口中可能存在的“可能性”,也是那個冰冷低語的源頭。
沒有退路了。“淨除者”可能仍在搜尋,廢墟世界本身也在緩慢消亡。留在這裡,隻是等待終結。
她深吸一口氣,卻發現吸入的空氣似乎也帶上了那片“空無”的特性,輕飄飄的,無法填滿肺葉。
她向前邁出了一步。
腳步落在“空無”的邊界,沒有觸碰到任何實體。一種輕微的、類似穿過一層致密水膜的阻力傳來,隨即消失。
然後,是墜落感。
並非向下墜落,而是向“內”墜落。方向失去了意義。光線、聲音、氣味……所有感官輸入被瞬間剝奪,又被無法理解的信息洪流粗暴地填充。她看到了扭曲的幾何圖形在非歐幾裡得空間中自我複製,聽到了無數個時代的聲音被壓縮成一聲尖銳的鳴響,感受到了恒星誕生與寂滅的溫度在她皮膚上同時上演。
時間變得粘稠而破碎,像是被打碎的玻璃,每一片都折射著不同的瞬間。她仿佛同時置身於無數個場景:父親在昏暗燈光下奮筆疾書的側影;“潛行者”在晶簇洞穴中為她抵擋能量光束的決絕;追兵頭盔下冰冷的電子眼;地下河水的冰冷刺骨;還有更久遠的、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陌生的城市在綠色天空下燃燒,巨大的星艦劃破雲層,無聲的爆炸,以及一片無邊無際的、溫暖的海洋……
意識在信息的狂潮中如同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解體。她緊緊守住腦海中最後一點清明,那是父親臨終前模糊的囑托,是“潛行者”破碎的警告,是她自己對真相的渴望。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那狂暴的洪流開始減弱,扭曲的感知漸漸平複。
墜落感停止了。
她站在……某個地方。
腳下是光滑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平麵,延伸至視野儘頭。頭頂沒有天空,也沒有穹頂,隻有同樣的、均勻的、無源的光。四周空無一物,隻有絕對的純淨和空闊。
這裡沒有方向,沒有陰影,沒有聲音,甚至連她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似乎被這片空間吸收了。
在這片絕對的“空”與“靜”之中,唯一不同的,是她正前方。
那裡懸浮著一個模糊的人形光影。它沒有麵容,沒有細節,隻是一個由純粹光芒勾勒出的輪廓,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已等待了千萬年。
阿雅看著它,它也“回望”著阿雅。
然後,一個平靜的、中性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直接在她意識中響起,與她心底那個冰冷的低語同源,卻不再充滿渴望,而是帶著一種陳述事實般的絕對平靜:
“鑰匙已歸位。引導者,歡迎來到閾限。我是‘守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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