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街的晨光總帶著股甜絲絲的懶勁兒。糖水鋪的銅鍋“咕嘟”煮著薑撞奶,蒸汽裹著奶香飄出半條街;修鞋攤的王爺爺把藤椅搬到門口,手裡轉著磨得發亮的錐子;賣豆腐腦的張叔推著小推車“吱呀”走過,嗓子亮得像敲銅鑼:“豆腐腦——鹹甜都有嘍!”
可這熱鬨勁兒,半點沒烘暖林薇的心情。她抱著速寫本蹲在老巷口的青石板上,膝蓋上還擱著那個新買的黑色錄音筆,筆帽沒蓋嚴,露出一點銀色的筆尖,活像隻耷拉著耳朵的小獸。剛才的遭遇還在腦子裡打轉,每一幕都透著“挫敗”——
敲開糖水鋪的門時,陳伯正用布擦銅鍋,鍋裡的薑撞奶還冒著熱氣。林薇舉著速寫本笑得一臉討好:“陳伯,我想給您的糖水鋪畫張畫,再錄段您煮薑撞奶的聲音,做成……”話還沒說完,陳伯手裡的布“啪”地掉在灶台上,人往後縮了縮,擺手擺得像撥浪鼓:“錄音?可不敢可不敢!我這普通話說得跟摻了糖的水似的,錄出去讓人笑話!”說著就往後廚躲,圍裙上的麵粉都蹭到了門框上,隻留個“你彆勸了”的背影。
轉到五金店,張姨正坐在小馬紮上嗑瓜子,腳邊的塑料袋裡堆著小山似的瓜子殼。林薇剛掏出錄音筆,張姨就“嘖”了一聲,瓜子殼吐得老遠:“畫畫行,錄音就算了啊!我這大嗓門,錄出來跟吵架似的,你要是拿去做啥不好的,我老婆子可擔不起這責!”說完繼續嗑瓜子,“哢嗒哢嗒”的聲音像在給林薇的“碰壁”伴奏。
最讓她哭笑不得的是修鞋攤的王爺爺。老爺子聽她說要錄音,眯著老花眼瞅了她半天,突然冒了句:“姑娘,你該不是電視台來暗訪的吧?我這修鞋攤可是正經交稅的!”林薇趕緊擺手解釋,老爺子還是半信半疑,最後塞給她顆水果糖,說“畫可以畫,錄音就算了,我怕說漏嘴”。
“唉……”林薇把臉往速寫本上貼了貼,紙頁上還留著她昨天畫的糖水鋪草稿,陳伯的背影隻畫了一半,手裡的銅鍋線條歪歪扭扭。她摸了摸錄音筆,冰涼的外殼硌得手心發疼——難道真像顧妍說的,這想法太不切實際了?老街坊們壓根不相信她,覺得她就是個瞎折騰的學生?
風卷著槐樹葉落在她的帆布包上,葉子的邊緣有點紮手。林薇正對著那片葉子發呆,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從頭頂飄下來,像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薄荷糖,帶著點涼絲絲的勁兒:“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猛地抬頭,陽光剛好從對方肩膀後照過來,晃得她眯起了眼。等看清來人,林薇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是江嶼。
他今天沒穿平時那件白襯衫,換了件淺灰色的棉質t恤,領口洗得有點軟,露出一小截冷白的鎖骨。下身是條卡其色工裝褲,褲腳卷到腳踝,露出腳踝上一點淺褐色的小痣。手裡拎著個洗得發白的帆布環保袋,袋子上印著“江城建築設計院”的舊ogo,邊角都磨起了毛,裡麵鼓鼓囊囊的,能看到一把金屬尺子的尖兒露在外麵,尺子邊緣有點磨白,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
“江、江設計師?”林薇趕緊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拍褲子上的灰,結果沒注意膝蓋上的錄音筆,“啪嗒”一聲差點掉在地上,她眼疾手快一把撈住,指尖蹭到了石板縫裡的泥,把筆身弄臟了一小塊。
江嶼的目光落在她那隻忙亂的手上,又掃過她有點發紅的眼角——剛才蹲太久,眼睛有點澀,她揉了兩下,眼尾沾了點速寫本上的鉛筆灰,像隻剛蹭過牆角的小貓。他的視線最後停在她懷裡的速寫本上,封麵上畫著個迷你的鐘樓,旁邊歪歪扭扭寫著“小薇文創素材本”。
“素材?”他的聲音比平時柔和點,大概是沒穿襯衫的緣故,少了點職場的疏離感,多了點日常的鬆弛。
林薇本來還憋著滿肚子的委屈沒處說,這會兒見了江嶼,不知怎麼就像找到了宣泄口,話匣子一下就打開了。她把速寫本往江嶼麵前遞了遞,手指指著那頁沒畫完的糖水鋪:“我想做本‘有聲插畫書’,把老巷街的店鋪和街坊都畫進去,再錄他們說話的聲音,掃二維碼就能聽……可他們都不相信我,要麼躲我,要麼怕我錄音做壞事,我跑了一早上,啥都沒做成……”
她說得又快又急,語氣裡的沮喪像溢出來的水,連手都有點抖。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頭也垂了下去,盯著自己帆布鞋上的泥點,像個沒考好的學生在跟老師認錯。
江嶼沒打斷她,就站在那兒安靜地聽著。陽光透過槐樹葉落在他的發梢,鍍上一層淺金色,他垂著眼,長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淺影,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環保袋的帶子,節奏很輕,像是在思考。
等林薇說完,老巷裡剛好傳來張叔賣豆腐腦的吆喝聲,“豆腐腦——”的尾音拖得老長,慢慢飄遠。江嶼才終於開口,第一句話就讓林薇猛地抬起了頭:“你的想法很好。”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像顆小石子投進了林薇的心湖,瞬間激起漣漪。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像突然被點亮的燈泡,連剛才的委屈都消了大半:“真、真的嗎?我還以為這想法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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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傻,甚至很有意義。”江嶼點點頭,視線轉向不遠處的老巷深處,那裡的理發店招牌掉了半塊漆,“江城老城區改造很快會推進到這裡,這些店鋪、這些生活場景,用不了多久可能就沒了。記錄下來,是件值得做的事。”
林薇剛想高興,江嶼下一句話就像盆涼水,精準地澆在了她的“興奮點”上——
“但你的方法,完全不對。”
“啊?”林薇愣住了,剛才亮起來的眼神又暗了下去,有點沒明白,“我、我就是想跟他們好好說……”
“直接拿著錄音筆上門,目的性太強了。”江嶼打斷她,語氣依舊平淡,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專業,“對這些老街坊來說,你是個‘陌生人’,突然提出‘錄音’這種涉及隱私的要求,很容易引起戒備。他們一輩子守著這條巷子,習慣了慢節奏的信任,你這種‘速戰速決’的方式,隻會讓他們覺得你在‘利用’他們,而不是‘記錄’他們。”
他一邊說,一邊抬起手,指了指不遠處那家老理發店。店鋪的木質招牌歪歪斜斜地掛在門上,“王記理發”四個字掉了一半漆,“理”字的走之旁都快看不見了,玻璃門上貼著張泛黃的“理發15元”的紙,邊角卷得像波浪。
“比如那家理發店,王師傅快七十了,眼睛不好,招牌歪了他自己也看不清,客人路過常錯過。你如果上去就說‘我要錄你說話’,他肯定會躲。但如果你先提出‘免費幫您重新設計一塊招牌,字大一點,顏色亮一點,您看行不行’,他會怎麼反應?”
林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到王師傅拿著掃帚在門口掃地,動作慢悠悠的,掃兩下就要扶扶老花鏡。她腦子裡突然“嗡”了一下,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他會願意!因為我先幫了他,不是直接求他辦事!”
“沒錯。”江嶼又指了指糖水鋪的方向,銅鍋的蒸汽還在飄,“陳伯的薑撞奶用玻璃罐盛著,沒貼標簽,新客人來了總問‘這是什麼’。你可以先給他設計一套懷舊風格的標簽,印上‘陳伯三十年薑撞奶’,再畫個小小的銅鍋圖案。等他用著你的標簽,覺得你靠譜了,你再提錄音,他還會拒絕嗎?”
林薇聽得眼睛越來越亮,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力道有點大,疼得她齜牙咧嘴:“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我光想著要‘記錄’,忘了先跟他們‘交朋友’!江設計師,您也太厲害了吧!這簡直是‘專業降維打擊’!”
她的誇讚太直白,聲音又有點大,引得旁邊修鞋攤的王爺爺都往這邊看了一眼。江嶼的耳尖莫名有點發紅,他趕緊移開視線,看向巷口的老槐樹,手指捏了捏環保袋的帶子,語氣有點不自然:“隻是基本的溝通策略,不算什麼。”
林薇還想再說點什麼“您就是我的指路明燈”,江嶼卻突然頓了頓,像是猶豫了幾秒,才又開口,聲音比剛才低了點,尾音甚至快了半拍:“我最近在做老城區建築改造的調研項目,也需要跟這些老店鋪溝通,收集他們對改造的意見。如果你需要,下次我可以……帶你一起。”
“帶、帶我一起?”林薇懷疑自己聽錯了,眼睛瞪得溜圓,手裡的速寫本都差點掉在地上。她趕緊用另一隻手抱住,心跳“咚咚”響得像要蹦出來,連呼吸都忘了:“真、真的嗎?您願意帶我一起?”
江嶼大概是被她這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弄得有點無奈,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哦,今天沒戴眼鏡,他隻是習慣性地抬了下手指,碰到了自己的鼻梁:“嗯。明天下午三點,我會來這裡調研,你要是有空,可以在糖水鋪門口等我。”
“有空!我當然有空!”林薇忙不迭地點頭,頭點得太急,頭發都晃得亂了,“我明天肯定準時到!絕對不遲到!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來!”
她越說越激動,差點脫口而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還好及時刹住了車,把話咽了回去。江嶼聽到“下刀子”時,嘴角極淡地勾了一下,快得像錯覺,他沒接話,隻是拎起環保袋:“我還要去前麵的五金店調研,先走了。”
“好!江設計師您慢走!明天見!”林薇站在原地,看著江嶼的背影往巷子裡走。他的灰色t恤在晨光裡顯得很柔和,步伐不快,走到五金店門口時,還特意停了一下,抬頭看了眼張姨家歪掉的門牌,手指在手機上快速敲了兩下,像是在記錄什麼。
林薇抱著速寫本,心裡甜滋滋的,比剛才聞到的薑撞奶還要甜。她掏出手機,趕緊在備忘錄裡寫:“明天下午三點,老巷街糖水鋪門口,跟江設計師一起調研!!”後麵還畫了三個大大的感歎號和一個小太陽,生怕自己忘了。
這時,修鞋攤的王爺爺突然喊她:“姑娘,剛才跟你說話的小夥子,是搞建築的吧?前幾天還來問我這修鞋攤想不想改改門麵呢,說話挺客氣的。”
林薇心裡更暖了——原來江嶼早就跟街坊們打交道了,還這麼細心。她笑著朝王爺爺點頭:“是啊王爺爺,他明天會帶我一起跟大家聊天,到時候我再給您畫修鞋攤的畫,好不好?”
王爺爺眯著眼睛笑了:“好啊!到時候我給你講我年輕時候修鞋的故事,保證有意思!”
林薇站在老巷口,看著陽光透過槐樹葉灑在青石板上,光斑晃啊晃,心裡的沮喪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她摸了摸懷裡的速寫本,又看了看口袋裡的錄音筆,突然覺得,她的“有聲插畫書”計劃,好像不再是遙不可及的空想了——有了江嶼這個“專業隊友”幫忙,說不定很快就能實現呢!
她甚至開始琢磨,明天見麵要不要帶點小禮物。上次送的雙份糖奶茶太齁,這次得送點不一樣的……要不,就送她剛畫好的“老巷街鐘樓”小卡片?上麵還能寫句“謝謝江設計師的幫忙”,應該會比奶茶靠譜吧?
林薇越想越覺得可行,抱著速寫本,腳步輕快地往工作室的方向走,連帆布包蹭到了牆角都沒在意——明天,可是要跟高冷鄰居一起“搞事業”的日子,可得好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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