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園的路燈滅到隻剩最後兩盞時，林薇的工作室還亮著暖黃的燈。數位屏上的許家老宅插畫停在“書局燈光細節”那一步，她盯著屏幕上的暖黃色塊，困得眼皮快粘在一起，腦袋跟灌了鉛似的，一點一點往數位屏上湊——再差最後一筆光影，今天就能把插畫終稿發給印刷廠，可這眼皮偏跟她作對，連眨一下都覺得費勁。
桌上的美式涼透了，杯底沉著一層褐色的渣，早上顧妍塞給她的全麥麵包還剩半塊，硬得能當凶器。最難受的是胃，從晚上十點開始就隱隱作痛，大概是連續三天隻吃泡麵和咖啡鬨的——上次跟江嶼討論方案時，她隨口提了句“熬夜趕稿總忘了吃飯，胃都快抗議了”，當時沒在意，現在倒真疼起來了，像有隻小拳頭在裡麵輕輕捶。
“再撐半小時……就半小時……”林薇揉了揉胃，抓起數位筆想繼續畫，筆剛碰到屏幕，就聽見工作室的門被輕輕敲了三下，“篤、篤、篤”，聲音輕得像怕驚到她。
她迷迷糊糊抬頭，腦子還沒轉過來——這時候誰會來？顧妍早回宿舍了，快遞小哥也早下班了。直到門被推開一條縫，露出半張熟悉的臉，淺灰色t恤領口沾著點夜露的潮氣，手裡拎著個牛皮紙袋，她才猛地清醒：“江、江設計師？您怎麼還沒走？”
江嶼推開門走進來，帶進一股夜風吹散了工作室裡的咖啡味。他把牛皮紙袋放在桌上，袋子還帶著點餘溫，應該是剛買的：“剛改完老巷改造的補充圖紙，路過看見你這兒燈亮著。”他的目光掃過桌上的涼咖啡和硬麵包，又落在林薇揉胃的手上，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沒吃飯？”
“啊……吃了，吃了半塊麵包。”林薇趕緊把手放下，有點不好意思——總不能說自己忙到忘了吃飯，顯得多不專業。可胃好像跟她作對，剛說完就“咕嚕”叫了一聲，響得在安靜的工作室裡格外明顯，她的臉瞬間熱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江嶼沒戳破，隻是把牛皮紙袋往她麵前推了推：“順路買的宵夜，海鮮粥，溫的，你先吃。”他說話時，指尖碰到紙袋，林薇才發現他的手指有點涼——應該是在外麵拎了一路，怕粥涼了，特意把袋子貼在懷裡揣著？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的心跳就莫名快了半拍。
她打開紙袋，一股鮮香味立刻飄了出來——粥熬得稠稠的，裡麵有蝦仁、瑤柱，還有切成丁的胡蘿卜，是她平時最愛吃的口味。更貼心的是，袋子裡還放了雙一次性筷子和一張濕紙巾，連勺子都用保鮮膜包得整整齊齊。她突然想起上次討論方案時，自己隨口抱怨“熬夜喝涼咖啡胃不舒服”，原來他記在了心裡。
“謝謝您……”林薇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熱粥，暖流順著喉嚨滑進胃裡，剛才的疼痛感瞬間緩解了不少。她吃得急，不小心燙到了舌頭，“嘶”地吸了口氣，江嶼正好遞過來一張濕紙巾，語氣還是淡淡的，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關心：“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哦，好。”林薇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角，偷偷看了眼江嶼——他正站在數位屏前，看著上麵的許家老宅插畫，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節奏很輕。她趕緊幾口喝完粥，把空碗放回紙袋，打開插畫草稿：“江設計師，您看這裡，書局的燈光我總覺得不對勁，明明加了暖黃色，卻還是顯得冷，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江嶼走過來，俯身靠近數位屏。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著墨水味飄過來，林薇的心跳又開始“咚咚”響，連呼吸都放輕了。他沒碰數位筆，而是從桌上拿起一支hb鉛筆——是她平時畫草稿用的，筆尖被磨得圓潤，他捏著筆，在旁邊的速寫本上快速畫了幾筆：“燈光方向錯了。民國書局的燈多掛在書架上方，光源應該從左上往右下打，你現在畫的是從正上方照下來，陰影太均勻，沒有層次感。”
他畫的線條很直，連光影的角度都標得清清楚楚，海棠紋窗欞在燈光下的投影、書架上書本的陰影，都畫得明明白白。林薇盯著他的手指——修長的指節，指甲修剪得整齊，握筆時食指微微彎曲，連用力的力度都恰到好處。她忍不住想：這人連握筆姿勢都這麼規整，難怪能當細節控。
“我懂了！”林薇趕緊拿起數位筆，按照江嶼畫的草稿調整燈光方向。屏幕上的插畫瞬間變了樣——暖黃色的燈光從左上灑下來，落在書架上，書本的陰影斜斜地映在牆上，連窗欞的投影都帶著暖意，比之前生動多了。她興奮地抬頭，想跟江嶼說“您太厲害了”，卻沒注意到兩人離得很近，鼻尖差點碰到一起。
江嶼先退了一步，耳尖有點發紅，轉身走到窗邊：“改完發給我，我再看一遍。”林薇“哦”了一聲，趕緊低下頭繼續改圖，手指卻有點不聽使喚——剛才離得太近，她能看清他睫毛上的小絨毛，還有眼底映著的暖黃燈光，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
改到淩晨一點，終於把終稿弄完了。林薇伸了個懶腰，脖子卻“哢嗒”響了一聲——她保持一個姿勢太久，頸椎早就僵了。她下意識地扭了扭脖子，手還沒碰到後頸，就感覺一隻微涼的手輕輕按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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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渾身猛地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連呼吸都停了。那隻手的力度很輕，卻很準，正好按在她最僵硬的頸椎穴位上，帶著點涼意，卻不難受。
“這裡繃得太緊，放鬆。”江嶼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依舊沒什麼情緒起伏，像在跟她說“圖紙比例錯了”一樣平常，“長期保持一個姿勢，頸椎會出問題，效率反而低。”
他的手指慢慢按揉著，力度適中，從頸椎兩側往下推，動作很專業，像醫院的康複師。可林薇的大腦早就一片空白了——這是怎麼回事？高冷細節控江設計師，居然在給她按頸椎？這算職場性騷擾嗎？不對，他的動作太規矩了，一點都不曖昧，反而像在糾正她的“錯誤姿勢”，跟之前說“窗欞紋樣錯了”一樣認真。
她的耳朵燙得能煎雞蛋，手指緊緊攥著數位筆，筆帽都快被捏變形了。心裡的小人瘋狂尖叫：“怎麼辦怎麼辦？要不要推開他？可是真的很舒服啊！頸椎僵了三天，終於有人按對地方了！”
就在她糾結到快缺氧時，江嶼突然收回了手，像完成了一項普通的“工作檢查”：“好了，現在再扭扭看。”
林薇僵硬地扭了扭脖子，果然不疼了，連之前的酸脹感都消失了。她不敢抬頭看江嶼，隻是小聲說：“謝謝您……”
“舉手之勞。”江嶼拿起桌上的牛皮紙袋，把空粥碗裝進去，“終稿發我微信，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跟印刷廠對接。”他說完，轉身往門口走，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燈記得關，門鎖好。”
“嗯，好。”林薇點頭，直到江嶼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儘頭，她才癱在椅子上，摸了摸後頸——那裡還留著他手指的涼意，心跳快得根本停不下來。
她打開微信，把終稿發給江嶼，附帶了一句“謝謝江設計師的粥和……按摩”，後麵加了個小小的害羞表情。沒過多久，江嶼回複了一個“嗯”，還有一個鐘樓表情——跟之前她畫的那個一模一樣。
林薇看著那個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剛才的緊張和尷尬全都煙消雲散。她收拾好東西，關了燈和門，走在空無一人的文創園裡，夜風吹在臉上，卻一點都不冷。後頸的觸感還在，粥的香味還留在嘴裡，連胃都暖暖的。
第二天早上，林薇到工作室時，發現門口放著一個小盒子——裡麵是個頸椎按摩儀，說明書上還貼著張便簽，字跡是江嶼的瘦直字體：“長期加班可用，按第三個鍵是舒緩模式。”
她拿著按摩儀，心裡甜滋滋的，忍不住給顧妍發了條消息：“妍妍，江設計師好像也沒那麼‘細節閻王’嘛，他還會給人按頸椎呢！”
顧妍秒回：“？？？按頸椎？林薇你可以啊！什麼時候發展到這步了？快從實招來！”
林薇看著手機，笑著回複：“就是……加班時幫我放鬆一下，彆想歪了！”可嘴角的笑意卻怎麼都壓不下去——原來高冷的細節控，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麵，隻是這份溫柔，藏在那些“圖紙錯了”“粥要趁熱吃”的細節裡，不仔細找，根本發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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