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指尖被透明膠帶粘得發黏，撕了三次才把纏在指縫裡的膠帶給扯下來，連帶掉了兩根細汗毛，疼得她齜牙咧嘴。桌上堆著二十個印著“老巷門墩”圖案的定製帆布袋，是昨天那個要當伴手禮的客戶追加的訂單，要求在袋口繡上“老巷初見”四個字，她對著繡線顏色樣本，已經糾結了快半小時——深棕色怕太暗，淺棕色又怕看不清，連顧妍留下的草莓味棒棒糖都沒心思吃，糖紙在手裡揉得皺巴巴的。
“嘩啦——”窗外突然飄進來片樟樹葉，落在樣本冊上，剛好蓋住淺棕色的那欄。林薇彎腰去撿，剛直起身就聽見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園區物業說你這樓道燈壞了，我來看看。”
是江嶼。他穿了件深灰色連帽衛衣，帽子沒戴，頭發軟軟地搭在額前，手裡拎著個銀色工具盒，上麵還貼著張褪色的標簽，寫著“江”字，應該是大學時用的舊物。他的目光掃過桌上的樣本冊，又落在堆成小山的帆布袋上，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在選繡線？”
“嗯！”林薇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把樣本冊推過去，“客戶要繡‘老巷初見’，深棕怕太悶，淺棕又怕不顯眼，你幫我看看？你懂設計，眼光肯定比我好！”
江嶼拉過旁邊的折疊椅坐下，沒靠椅背，身體微微前傾，指尖在樣本冊上輕輕劃過後，停在了中間那欄“焦糖棕”上：“選這個——比深棕亮一度，不會悶；比淺棕深兩度，繡在帆布袋上剛好顯輪廓，還能跟門墩圖案的暗紋呼應，整體協調。”
他說話時，氣息輕輕掃過林薇的手背，她能清楚看到他指尖在樣本上停留的位置，連他腕上機械表的“滴答”聲都聽得格外清晰。林薇拿起焦糖棕的線團，對著帆布袋比了比——確實像他說的那樣，顏色不深不淺，剛好卡在“顯眼”和“協調”中間，她之前怎麼就沒注意到呢？
“對了，”江嶼突然指著帆布袋上的門墩圖案，“這裡的線條可以讓繡工稍微加粗一點，跟文字的繡線粗細匹配，不然文字會顯得突兀。”他邊說邊掏出支黑色馬克筆，在草圖上輕輕描了兩道，原本有點單薄的線條瞬間立體起來，“你看，這樣整體感就強了。”
林薇盯著草圖，眼睛亮得像星星：“哇！你也太厲害了吧！我之前隻想著文字顏色，根本沒考慮線條粗細！要是客戶看到肯定得誇！”她激動得聲音都提高了點，手指無意識地碰了碰他描過的線條，連指尖都帶著點雀躍。
江嶼看著她雀躍的樣子，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把馬克筆遞回給她：“下次遇到這種糾結的，不用硬扛，微信問我也行，省得你在這兒對著樣本冊發呆。”
“好！”林薇趕緊點頭，把馬克筆塞進筆筒時，才發現自己剛才太激動，把筆帽弄丟了，低頭在桌角找了半天，最後在帆布袋縫裡扒出個滾圓的筆帽，上麵還沾著根線頭，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總丟三落四的，上次還把螺絲刀掉在倉庫裡，找了半天才發現卡在紙箱縫裡。”
“沒事，”江嶼的聲音放得很輕，“我這兒有備用筆帽，你拿著，省得下次又找不著。”他從工具盒側袋裡掏出個透明筆帽，遞過來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涼絲絲的，像觸電似的，兩人都頓了一下，又很快分開。
林薇攥著筆帽，指尖傳來塑料的涼意，心裡卻暖得發燙。她想起上次搬樣品箱，他“恰好”路過幫忙；上次看數據，他“順手”提點；上次修路由器，他“特意”把備用的送來——這些“恰好”和“順手”，好像慢慢成了她工作室裡的“常態”，連顧妍都調侃“江大神比我這合夥人還常來”。
正說著，林薇的手機突然“叮”地響了，是客戶發來的消息：“能不能在文字旁邊加個小鈴鐺圖案？我和朋友第一次見麵時，她送了我個老巷買的鈴鐺，想加進去留個紀念。”
“加鈴鐺？”林薇皺了皺眉，對著帆布袋比劃，“門墩旁邊加鈴鐺，會不會太擠了？而且風格好像不太搭……”
江嶼湊過來看了眼消息，又拿起馬克筆在草圖上畫了個小小的鈴鐺，不是放在門墩旁邊，而是繡在文字“見”字的右下角，鈴鐺的吊繩剛好跟文字的最後一筆連在一起：“這樣既不擠，又能呼應‘初見’的回憶，還不會破壞門墩圖案的完整性。”
草圖上的小鈴鐺畫得格外可愛，吊繩彎出個柔和的弧度，像在輕輕搖晃。林薇看著，突然覺得心裡某個地方被輕輕戳了一下——他不僅考慮了設計的協調，還在意客戶的“回憶”，連這種藏在細節裡的溫柔，都讓她覺得格外心動。
“我這就跟客戶說！”林薇趕緊回複消息，沒一會兒就收到客戶的“哇！太好看了！就按這個來！”，她舉著手機給江嶼看，笑得像個考了滿分的小孩，“你看！客戶超喜歡！”
江嶼看著她的笑容，眼底軟得像化了的糖：“喜歡就好。樓道燈我去修，你先忙訂單，彆耽誤了工期。”他拎起工具盒起身時，還順手幫她把散落的線團歸攏到一起，連揉皺的糖紙都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
林薇看著他走進樓道的背影，手裡攥著那個透明筆帽，突然覺得，之前所有的糾結和慌亂，好像隻要他一出現，就能變得順理成章。她低頭看著草圖上的焦糖棕線條和小鈴鐺，又看了看桌上的帆布袋，嘴角忍不住往上翹——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連他幫著選的繡線顏色，都覺得比其他顏色更甜一點；連他畫的小鈴鐺，都覺得比其他圖案更可愛一點。
沒一會兒，樓道裡傳來“哢嗒”一聲輕響，頭頂的燈突然亮了，暖黃的光灑進工作室，落在帆布袋上，焦糖棕的線團在光線下泛著溫柔的光澤。林薇走到門口，看見江嶼正收拾工具盒，他抬頭看見她，揮了揮手：“燈修好了，晚上走樓道注意點。”
“知道啦！”林薇點頭，看著他慢慢走遠的背影，突然想起顧妍說的話：“江大神對你的心思，連門口的保安大爺都看出來了，就你還在這兒‘他隻是順手幫忙’。”
這次，林薇沒再反駁，隻是摸了摸胸口——那裡的心跳，比平時快了半拍，像在悄悄告訴她，這份“順手”，從來都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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