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工作室的白紗簾時，林薇就知道，今天注定是“心不在焉”的一天。
她坐在原木工作台前，手裡攥著支赭石色馬克筆，本該勾勒“老巷四季”秋景圖裡的槐樹葉脈絡，筆尖卻在畫紙上歪歪扭扭蹭出一道墨痕——腦子裡反複蹦躂的，全是昨晚睡前和顧妍通電話時的叮囑：“穿那條杏色連衣裙！領口的小蕾絲不紮眼又顯溫柔，比你那堆牛仔褲正式，又比小西裝自在！”
她試圖把注意力拽回畫稿，用橡皮擦小心蹭掉墨痕，可剛畫了兩片葉子，思緒又飄遠了——等會兒打包訂單時，會不會貼錯單號？江嶼說的那家私房菜，要不要提前問問能不能吃微辣？還有，頭發是紮成高馬尾還是散著？散著會不會被風吹亂，顯得不精神？
“嘖。”林薇對著畫紙輕輕歎氣，把馬克筆往顏料盒裡一戳，乾脆起身去打包昨天的訂單。貨架上堆著五六個待發的快遞盒，她拿起一個印著“老巷甜時光”的帆布袋，往盒裡塞時，手指卻沒抓穩，帆布袋“啪嗒”掉在地上，蹭到了剛擦過的地板。她蹲下去撿，又差點碰倒旁邊的膠帶座，膠帶“嘩啦啦”滾出去老遠，像在嘲笑她的魂不守舍。
好不容易把膠帶追回來，她對著快遞單和地址核對，眼睛盯著“江蘇省南京市”，手裡的快遞貼卻“啪”地貼在了盒子側麵——本該貼正麵的，這已經是今天貼錯的第三個了。林薇對著歪歪扭扭的快遞貼，無奈地笑了笑，索性掏出手機，給顧妍發了條消息：“我現在連貼快遞都能貼歪，怎麼辦啊？”
消息剛發出去，顧妍的語音就彈了進來，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調侃：“慌什麼！不就是吃個飯嗎？你當初跟山寨貨老板據理力爭的時候，那股子勁兒哪兒去了？”頓了頓，又補了句，“現在趕緊回家收拾！彆在工作室耗著了，連衣裙我上次幫你掛在衣櫃中間那格了，記得配小白鞋，彆穿你那雙磨腳的高跟鞋！”
林薇對著手機吐了吐舌頭，把沒打包完的訂單推到一邊——確實待不下去了，工作室裡的每樣東西都在提醒她：今晚要和江嶼單獨吃飯，不是“順手”的幫忙，不是“碰巧”的遇見，是她盼了好幾天的、真正意義上的“約會”。
下午三點，林薇鎖上工作室的門，腳步都比平時輕快些。路過園區門口的花店時，她忍不住停下腳步，看著玻璃櫃裡的小雛菊——白色的花瓣帶著點嫩黃的花心，清清爽爽的，不像玫瑰紮眼，也不像百合太香。她猶豫了兩秒，還是沒買，怕拿著花見麵太刻意，又怕不拿顯得太隨意，最後攥著包帶，快步走了。
回到出租屋，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撲到衣櫃前。中間那格果然掛著顧妍說的杏色連衣裙，布料是軟乎乎的棉麻，領口綴著圈細得幾乎看不見的蕾絲，她拿在手裡比劃了一下，臉頰悄悄發熱——上次和江嶼去建材市場，他好像說過“淺色係顯乾淨”，這個顏色應該不算出錯。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衣櫃前上演了一場“拉鋸戰”：她先換上連衣裙，對著鏡子轉了兩圈，覺得裙擺長度剛到膝蓋，走路方便，可又怕顯得太“乖”，不夠大方；翻出件淺灰色針織開衫搭在肩上，又覺得有點熱，現在正是秋老虎尾巴，傍晚應該不涼；最後乾脆脫掉開衫，隻穿連衣裙，手指反複摩挲著領口的蕾絲，心裡默念“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化妝更是“小試牛刀”。她對著化妝鏡，蘸了點豆沙色口紅，輕輕往嘴唇上塗，剛塗完覺得顏色太淡，又補了一層，結果抿嘴時蹭到了嘴角，趕緊用棉簽蘸著卸妝水小心擦掉。畫眼線時，手更是不爭氣地抖，右邊的眼線比左邊粗了點，她對著鏡子歎氣，乾脆把兩邊都改得自然些，想著“不仔細看應該看不出來”。
等她對著鏡子最後檢查時，夕陽已經把窗台染成了暖橙色。連衣裙的杏色在暖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頭發散在肩頭，發梢被她用卷發棒輕輕帶了點弧度，不紮眼卻比直發多了點溫柔。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像平時紮著馬尾、沾著顏料的“小老板”，倒像個準備去赴約的普通女孩，臉頰瞬間又熱了起來。
“就是吃個飯，答謝他幫了那麼多忙，彆多想。”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小聲嘀咕，伸手揪了揪裙擺，試圖壓下心裡的雀躍。可剛轉身想拿包，手機突然“叮”地響了一聲，像道驚雷炸在安靜的屋裡。
林薇的手一抖，差點碰倒桌上的化妝刷。她撲過去抓手機，解鎖時手指都在微微發顫，輸錯了兩次密碼才進去——微信聊天框裡，江嶼的消息靜靜躺著：“我五分鐘後到你樓下。”
短短九個字，像顆小石子投進林薇心裡，瞬間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心跳“咚咚”加速，從胸口往耳根竄，連手心都冒出了薄汗。她趕緊跑到鏡子前，飛快扒拉了兩下頭發，確認沒有亂翹；又低頭檢查連衣裙有沒有褶皺，甚至踮著腳轉了個圈，確保裙擺沒有沾到灰塵。
“好了好了，彆緊張。”她深吸一口氣，抓起搭在沙發上的淺灰色小包，確認裡麵裝了鑰匙、手機和紙巾，才快步走向門口。手指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她停頓了兩秒——門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來，晚風帶著點桂花的甜香從門縫鑽進來，吹在她的臉頰上，涼涼的，卻讓心裡的暖意更甚。
她輕輕擰開門鎖，樓道裡的聲控燈應聲亮起，暖黃的光落在她的裙擺上。下樓時，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腳步聲混在一起，像一首輕快的小曲子。走到單元門口，她抬頭望了望天空——月亮剛升起來，彎彎的，像陳伯糖水鋪裡盛涼糖水的白瓷碗邊，清輝落在路邊的梧桐樹上，葉子被風吹得沙沙響。
果然，今晚的月色，真的特彆美。
林薇攥了攥手裡的包帶，嘴角忍不住往上彎——從第一次在老巷糖水鋪門口遇見他，到現在站在這裡等他赴約，那些“順手”的幫忙、“碰巧”的遇見，早已在她心裡攢成了滿當當的期待。屬於她和江嶼的第一次正式約會，終於要開始了，而她知道，故事的下一章，一定會像今晚的月色一樣，藏著數不清的溫柔與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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