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出川菜館的玻璃門，一股帶著水汽的涼意就“呼”地撲在臉上，緊接著“嘩啦啦”的雨聲砸得人耳朵發懵——剛才吃飯時還隻聽見窗外飄著零星雨絲，不過半個鐘頭，竟成了瓢潑大雨。密集的雨簾像塊透明的幕布，把巷口的路燈、路邊的車影都糊成了朦朧的光斑，連空氣裡都裹著濕冷的水汽，嗆得人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兩人都沒帶傘，隻能往門口那方窄窄的屋簷下退。這屋簷本就不寬，勉強容下兩個人並肩站著，林薇的胳膊肘偶爾會輕輕蹭到江嶼的袖子，他剛從暖氣房出來，襯衫上還帶著點溫熱的氣息，和雨夜裡的涼意撞在一起，竟格外清晰。
“這雨下得也太急了。”林薇嘀咕著掏出手機，屏幕剛亮就被風刮得晃了晃，指尖在打車軟件上戳了半天，才看清界麵上的字——“前方排隊56人，預計等待48分鐘”。她對著屏幕歎氣，剛想把手機揣回包裡，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鼻尖瞬間變得通紅。剛才在店裡吃辣時渾身發熱，隻穿了件短袖連衣裙，這會兒被風一吹，胳膊上都起了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江嶼的視線頓了頓，沒說話，隻是腳步輕輕往她這邊挪了半步。他的動作很自然，像隻是調整站姿，可林薇立刻感覺到，側麵刮來的冷風被擋住了大半——他比她高小半個頭，肩膀寬寬的，剛好把她護在屋簷最遮雨的角落。他的襯衫袖子擦過她的手臂，帶著點剛沾到的雨星子，涼絲絲的，卻又透著點體溫，讓她的胳膊瞬間不那麼冷了。
“要不要先回店裡等？”江嶼的聲音被雨聲裹著，比平時低了些，“裡麵暖和，等雨小了再走。”
“不用啦，”林薇搖搖頭，往屋簷外探了探腦袋，“剛吃完就占著位置，不太好。再說，等會兒雨說不定就停了。”話是這麼說，可看著眼前沒半點要小的雨勢，她自己都沒底氣，隻好轉頭看向巷口——雨水砸在柏油路上，濺起密密麻麻的小水花，一輛出租車頂著雨簾駛過，車輪碾過積水，濺起的水花差點撲到屋簷下，嚇得她趕緊往回退了退，不小心撞進了江嶼的胳膊肘。
“小心點。”江嶼伸手扶了她一下，指尖剛碰到她的胳膊，就鬆開了，像是怕碰久了唐突。兩人重新站定，距離比剛才更近了些，林薇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氣息——不是平時的雪鬆洗衣液味，混了點雨水的清冽，還有剛才川菜館的麻辣香殘留，奇怪地融合在一起，竟讓人心裡發慌。
屋簷下的空間很小，雨聲又大，把周圍的喧囂都蓋了過去，反而襯得這方寸之地格外安靜。林薇沒話找話：“上次在老巷遇到雨，還是幫陳伯收糖水鋪的攤子，你還記得嗎？”
“記得。”江嶼的聲音很輕，“你當時踩在積水裡，鞋都濕了，還在幫陳伯搬蒸籠。”
林薇愣了愣——她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隻記得那天雨不大，蒸籠很沉，卻沒想到他連她踩濕鞋的細節都記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沒再說話，隻是和他一起看著眼前的雨簾。雨水敲打著屋簷的鐵皮，發出“咚咚”的聲響，偶爾有雨滴順著屋簷滑下來，滴在她的手背上，涼絲絲的，卻不覺得冷。
不知過了多久，江嶼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看了眼屏幕，轉頭對林薇說：“車到了，在巷口。”
林薇驚訝地抬頭：“這麼快？我這邊還排著五十多號呢。”
“叫的是拚車，剛好有人取消，撿了個漏。”江嶼說著，已經邁步往巷口走，走了兩步又回頭，見她還站在原地，補充道，“雨大，一起走。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再等等就行，你先走吧！”林薇趕緊擺手——拚車本就麻煩，再繞路送她，太耽誤時間了。可江嶼沒聽，隻是走到她身邊，輕輕推了推她的胳膊：“彆磨蹭，等下雨更大了。我送你到樓下，再繞回去，不繞路。”他的語氣很平和，卻帶著點不容拒絕的認真，說完就撐開了司機剛遞過來的備用傘是司機放在後備箱應急的），把傘往她這邊傾了傾。
傘麵不大，兩人並肩走在雨裡，江嶼的肩膀大半都露在傘外，很快就被雨水打濕了一片，襯衫貼在背上，勾勒出隱約的肩線。林薇想把傘往他那邊推，卻被他輕輕按住手：“彆往這邊挪，會淋到你。”他的指尖帶著點雨水的涼意，碰了她的手背一下，又很快鬆開。
坐進車裡時，兩人的褲腳都沾了點濕。車內的暖氣開得剛好，驅散了身上的涼意。雨滴劈裡啪啦地砸在車窗上，順著玻璃往下滑，把窗外的霓虹燈暈染成一片片模糊的橘色、紫色光斑，像打翻了的調色盤。林薇靠在後排座椅上，偷偷側過頭看江嶼——他正看著窗外的雨景，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有些亂，幾縷貼在額頭上，帶著點狼狽的溫柔。
車廂裡很安靜，隻有車載音響裡流淌著淡淡的輕音樂，和窗外的雨聲混在一起。林薇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雨水氣息，還有剛才那把傘上的潮濕味，心裡被一種安穩的幸福感填得滿滿的。她忽然覺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哪裡是什麼麻煩，分明是老天爺給的小契機——讓他們能在窄窄的屋簷下並肩站著，能在小小的傘下挨得很近，能在安靜的車廂裡，共享這一段隻屬於兩人的雨夜時光。
車子快到林薇工作室樓下時，雨勢漸漸小了些，變成了細密的雨絲。江嶼提前讓司機靠邊停，撐開傘先下車，繞到副駕駛幫她拉開車門，手掌虛虛護在車門上方，怕她低頭時撞到頭。“上去吧，彆淋著。”他把傘遞給她，自己的肩膀已經被零星的雨絲打濕了一小塊。
林薇接過傘，看著他站在雨絲裡的樣子，心裡忽然湧上一股衝動，卻隻是小聲說：“那你路上小心，到家記得告訴我。”
江嶼點點頭，眼裡帶著點笑意：“好。”
林薇站在樓道裡，看著那輛銀灰色的車漸漸消失在雨絲中，才握緊了手裡還帶著他溫度的傘。雨還在下，可她心裡卻暖乎乎的——這場雨夜的“巧合”，哪裡是什麼巧合，分明是兩人心照不宣的靠近，是藏在雨簾裡，不用言說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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