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站在“蜀香居”的木招牌下，攥著淺灰色小包的帶子，指尖都沁出了薄汗。不是緊張，是摻著期待的小雀躍——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約江嶼吃飯，特意選了這家藏在巷尾的川菜館，從高中起就跟著爸媽來吃，水煮魚的鮮辣、紅糖冰粉的甜涼，藏著她大半的味覺記憶。
推開玻璃門，一股濃鬱的麻辣香撲麵而來，混著熱油潑在花椒上的焦香，瞬間把人裹進熱烈的煙火氣裡。店裡沒太多花哨裝修，牆麵上貼著褪色的川劇臉譜，木質桌椅被磨得發亮，鄰桌的客人正舉著啤酒杯碰得“叮當”響，嘴裡說著帶點川味的普通話，熱熱鬨鬨的，比上次那家安靜的私房菜多了幾分市井氣。
江嶼跟在她身後走進來，剛站定就被辣香嗆得輕輕咳了一聲——他平時吃慣了清淡口味，連炒菜都很少放辣椒，這會兒鼻尖都被熏得微微發紅。林薇轉頭時正好看見，心裡突然有點慌，拉著他往靠窗的位置走時，小聲嘀咕：“要是太嗆，咱們就換一家？”
“不用。”江嶼的聲音很穩，隻是坐下時，指尖輕輕按了下太陽穴，像是在適應這股辣味。他拿起菜單翻了翻，目光掃過“水煮魚”“毛血旺”“夫妻肺片”這些紅彤彤的菜名，沒說話，隻是抬頭看向林薇，眼裡帶著點詢問的溫和，“你點吧，我都可以。”
這話讓林薇更心虛了。她知道江嶼吃不了辣，剛才在門口還偷偷跟服務員確認“能不能做微辣”，可真到點菜時，還是忍不住點了自己最愛的幾道菜——水煮魚要現殺的草魚，毛血旺多加黃喉，夫妻肺片淋兩勺紅油，連素菜都點了麻婆豆腐，全是實打實的“重口味”。
“我點了微辣，應該……不算太辣。”林薇把菜單遞給服務員時，聲音都有點發飄。等服務員走了，她偷偷觀察江嶼的反應，見他正用紙巾擦著桌麵的水漬，動作從容，才悄悄鬆了口氣，又忍不住找話題：“這家店我高中常來，那時候每次考得好，我爸就帶我來吃水煮魚，說‘辣一辣，腦子更靈光’。”
江嶼抬眼，眼裡帶著點笑意：“那你現在畫設計稿，要不要也吃點辣？”
“現在不敢多吃了，”林薇笑著擺手，“上次吃了頓特辣的，第二天嗓子啞得連直播都沒法開，顧妍還笑我‘為了吃辣，連事業都不要了’。”
正說著，菜就陸續端了上來。首先是水煮魚，白瓷盆裡鋪滿了嫩白的魚肉，上麵撒著紅亮的辣椒和翠綠的香菜，熱油還在“滋滋”冒著小泡，麻辣香瞬間飄滿了整個桌角；接著是毛血旺，黃喉、毛肚、鴨血浸在紅油裡，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最後上桌的麻婆豆腐，嫩白的豆腐裹著紅亮的醬汁，撒了把花椒麵，香得人直咽口水。
林薇拿起筷子，剛想夾塊魚肉，就瞥見江嶼正盯著滿桌的辣椒發呆——準確說，是盯著自己麵前那碗白米飯，像是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她忍不住笑了，夾了塊沒怎麼沾紅油的魚肉遞到他碗裡：“先嘗嘗這個，微辣的，魚肉很嫩。”
江嶼沒推辭，拿起筷子夾起魚肉，猶豫了兩秒，還是送進了嘴裡。他咀嚼時很克製，沒什麼太大的動作，可林薇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像是被人悄悄抹了層胭脂。等他咽下去，拿起水杯喝了口溫水時，額角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滑下來，他卻沒擦，隻是又夾了一筷子毛肚——這次沾了不少紅油。
“是不是很辣？”林薇趕緊拿起紙巾遞過去，聲音裡帶著點愧疚，“我不該點這麼多辣的，早知道就多點幾個清淡的菜了。”
江嶼接過紙巾，擦了擦額角的汗，語氣依舊平穩，隻是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還好，比想象中能接受。”話剛說完，他就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眼角都咳得有點發紅，像隻被辣到卻強裝鎮定的小貓。
林薇看著他這副“嘴硬”的樣子，又好笑又心疼，趕緊招手叫服務員：“麻煩加一份紅糖冰粉，再煮一碗清湯，不要放辣椒，謝謝！”
服務員應著走了，江嶼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嘴角彎了彎：“不用這麼麻煩，我沒事。”
“怎麼不麻煩！”林薇瞪了他一眼，卻沒什麼氣勢，反而帶著點嗔怪，“明明吃不了辣，還硬撐著，等會兒辣出胃病怎麼辦？”話雖這麼說，心裡卻像被溫水泡過似的，軟乎乎的——她知道，江嶼不是真的能接受辣，是在遷就她的喜好，就像上次在私房菜館，他記得她愛吃的每一道菜一樣。
沒一會兒，紅糖冰粉和清湯就端上來了。冰粉裝在透明的玻璃碗裡，上麵淋著濃稠的紅糖汁，撒了把葡萄乾和花生碎，看著就清涼解暑；清湯裡飄著幾片青菜和豆腐，冒著淡淡的熱氣，和滿桌的紅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薇把冰粉推到江嶼麵前：“快吃點這個解解辣，這家的紅糖冰粉特彆正宗，甜而不膩。”
江嶼沒再推辭，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冰粉放進嘴裡。冰涼甜膩的口感在舌尖化開，瞬間壓下了嘴裡的麻辣味，他微微蹙起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連呼吸都順暢了不少。他抬眼看向林薇，眼裡帶著點真誠的笑意：“確實不錯，比我之前吃的冰粉甜得更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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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林薇得意地揚起下巴，像個被誇了的小朋友，“我每次來都必點這個，上次顧妍來吃，一口氣吃了兩碗，還說要打包帶回去當夜宵。”
兩人一邊吃著，一邊聊著天。林薇給江嶼夾著清湯裡的豆腐，偶爾夾一筷子辣菜，自己吃得津津有味；江嶼則一邊吃著冰粉解辣，一邊聽她講高中時和同學來這裡“偷偷聚餐”的趣事——比如趁老板不注意，把辣椒倒進同學的碗裡，結果被反整蠱，吃了口特辣的麻婆豆腐，辣得直跳腳。
江嶼聽得很認真，偶爾會插一兩句話，雖然還是話不多，卻會在她講到激動處時，遞過一杯溫水，提醒她“慢點說，彆嗆著”。滿桌的麻辣香裡，混著兩人的說話聲和偶爾的笑聲，竟比單獨吃辣菜更讓人覺得踏實。
林薇看著江嶼吃了小半碗冰粉，又喝了幾口清湯，耳根的紅色終於淡了些，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暖意。她以前總覺得，相處要處處合拍，口味、喜好都得一樣才舒服，可現在看著眼前這個為了遷就她，硬著頭皮吃辣的人，才明白——真正舒服的相處，從來不是“一模一樣”，而是願意為對方妥協，願意在差異裡找到平衡點，就像這滿桌的辣菜和一碗清甜的冰粉，看似不搭，卻能湊出最暖心的味道。
吃完飯後，林薇主動去結賬，走回座位時，看見江嶼正拿著紙巾擦桌子，把她剛才不小心掉在桌上的辣椒籽都擦得乾乾淨淨。她走過去，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次咱們還是吃清淡的吧，我陪你吃。”
江嶼抬起頭，眼裡帶著點笑意，輕輕點了點頭：“好。”
走出川菜館時，晚風帶著點涼意，吹在臉上很舒服。林薇想起剛才江嶼被辣到發紅的耳根，忍不住又笑了，心裡卻甜得發慌——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連他為你硬撐吃辣的樣子，都覺得是藏不住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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