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的會客室窗明幾淨，淺灰色的布藝沙發坐上去軟乎乎的，卻沒驅散林薇心裡繃了幾天的勁兒。她手裡捏著剛簽好的和解協議，指尖反複摩挲著紙頁邊緣的燙金律所ogo——協議上“江城記憶”承諾立即下架所有涉嫌抄襲的“老城新聲”係列產品，賠償金額和公開道歉聲明的發布時間都寫得清清楚楚，像塊沉甸甸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江嶼坐在她旁邊，剛和律師確認完後續執行細節，轉頭看見她指尖的小動作，輕輕把一杯溫咖啡推過去：“彆攥著了，紙都快被你捏皺了。”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點剛鬆下來的疲憊，眼底還藏著點沒散的紅血絲——為了幫她梳理證據、對接律師，他這幾天也沒睡好。
林薇接過咖啡，抿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連帶著心裡那點緊繃的情緒也慢慢鬆了。她抬頭看向江嶼，他剛好也在看她，眼裡的擔憂淡了些，多了點柔和的笑意，像在說“都過去了”。
就在這時，蘇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林小姐，能單獨聊兩句嗎？”
林薇的動作頓了頓，轉頭看過去。蘇晚站在會客室門口，沒穿之前那身精致的真絲襯衫和西裝褲，換了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淺藍色牛仔褲，頭發隨意地紮在腦後，沒化妝的臉上透著點倦意，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見，和之前那個優雅乾練的樣子判若兩人。
江嶼剛想開口，林薇輕輕搖了搖頭，對他說：“沒事，我去去就回。”她放下咖啡杯，跟著蘇晚走到會客室外的走廊休息區——那裡擺著兩張塑料椅子，牆角放著個飲水機，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照進來，在地麵投下長長的光斑。
兩人坐下，一時沒人說話，隻有飲水機偶爾“咕嘟”一聲的換水聲。蘇晚從包裡拿出一瓶礦泉水，擰了半天沒擰開，最後還是林薇伸手幫她擰開的。
“謝謝。”蘇晚接過水，喝了一口，聲音有點沙啞，和之前的從容判若兩人，“我承認，我低估了你。”她轉頭看向林薇，眼裡沒有了之前的輕視和試探，隻剩複雜的情緒，像揉皺的紙，“不僅低估了你的能力，以為你隻是個靠著‘老巷情懷’小打小鬨的設計師；也低估了你在阿嶼心中的分量，沒想到他會為了你，連同學情分都不顧，把證據擺得那麼絕。”
林薇握著礦泉水瓶的手沒動，指尖碰著冰涼的瓶身，語氣很平靜：“這和江嶼沒關係。”她看著蘇晚的眼睛，沒有敵意，隻有坦然，“我維護的是自己的權益，是我熬了無數個通宵畫出來的設計，是我跑遍老巷和商戶確認的細節，這些不是彆人可以隨便偷來的。就算沒有江嶼，我也會通過法律途徑要回屬於我的東西。”
蘇晚愣了愣，低頭看著手裡的礦泉水瓶，瓶身上凝著薄薄的水珠，滴在她的牛仔褲上，暈開一小圈濕痕。過了會兒，她忽然苦笑了一下，聲音裡帶著點自嘲：“你知道嗎？在大學時，阿嶼從來不會為任何人改變自己的原則。那時候我幫他趕設計稿，差一點沒趕上截止時間，他都沒說過一句軟話，隻是默默熬夜補完了剩下的部分。”
她抬頭看向走廊儘頭的窗戶，陽光落在她的側臉，帶著點悵然：“我回國前，總覺得他還是當年那個隻認圖紙不認人的樣子，以為隻要我回來，聊起過去的事，他就會念及舊情。我甚至偷偷去看了你們的展會，看著他站在你身邊，眼裡的笑意是我從沒見過的，那時候我就該明白，他早就不是我記憶裡的那個江嶼了。”
“我原本以為，你們隻是暫時的。”蘇晚的聲音輕了些，像在跟林薇說，又像在跟自己說，“我想著，等我把‘江城記憶’做起來，用更專業的設計證明我比你強，他總會回頭的。可我忘了，感情不是設計圖，不是誰更優秀就能贏，而是誰能陪他走現在的路。”
她站起身，理了理t恤的衣角，臉上的複雜情緒慢慢淡了，隻剩下一種釋然的疲憊：“和解協議我會督促團隊執行，賠償款和道歉聲明不會拖。林小姐，祝你和阿嶼幸福。”
說完，她轉身走向電梯口，腳步沒有猶豫，背影在走廊的陽光裡慢慢變小，最後消失在電梯門後。
林薇站在原地，手裡還握著那瓶沒喝完的礦泉水。她沒有想象中的輕鬆，也沒有贏了“情敵”的快感，隻覺得心裡有點空落落的——蘇晚看似強大，卻始終困在過去的回憶裡，執著於一個早已往前走的人，反而弄丟了自己該走的路。
“在想什麼？”
江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手裡拿著她的包，走到她身邊，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礦泉水瓶，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林薇轉頭看他，陽光落在他的發頂，泛著點淺金。她忽然笑了，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我們都該往前看。”
江嶼也笑了，伸手幫她捋了捋被風吹亂的碎發，指尖帶著點溫熱的溫度：“嗯，往前看。”他拿起她的包，遞到她手裡，“律所旁邊有家你愛吃的糖水鋪，去喝碗涼糖水？就當慶祝。”
林薇點點頭，跟著他走出律所大門。陽光正好，風裡帶著點初夏的暖意，她知道，這場意外的風波終於結束了，而她和江嶼的路，還在往前，慢慢走，穩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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