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園的路燈亮到深夜時，終於隻剩零星幾盞還在亮著。林薇抱著厚厚的文件袋，跟在江嶼身後走出工作室，晚風帶著點初夏的涼，吹得她打了個輕顫——剛加班改完“老巷手藝”係列的最終打樣稿，指尖還殘留著馬克筆的油墨味，連肩膀都因為長時間低頭畫圖，酸得發僵。
“等一下。”江嶼忽然停住腳步，轉身從他的背包裡翻出個油紙袋，遞到她手裡，“樓下便利店剛熱好的三明治，還有杯熱牛奶，你沒吃晚飯，墊墊肚子。”袋子裡的溫度透過油紙滲出來，剛好暖了暖她冰涼的手指。林薇低頭笑了笑，撕開包裝袋咬了一口——是她愛吃的火腿雞蛋餡，雞蛋煎得嫩嫩的，還帶著點焦香，和他每次“順路”帶的早餐一個味道。
兩人並肩往園區外走，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偶爾會因為腳步同步而疊在一起。抄襲風波平息後，他們的關係像被雨水澆過的藤蔓，悄悄往更親密的地方蔓延——他會自然地幫她拎重的文件袋，她會記得他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加班晚了，他會送她到小區樓下，看著她上樓才走；她畫累了，會靠在他工作室的沙發上眯一會兒，他會悄悄把空調調高兩度，再蓋上條薄毯子。
可這份親密裡，總缺了點什麼。林薇咬著三明治，偷偷瞄了眼身邊的江嶼——他正看著前方的路，路燈的光落在他的側臉，把他的下頜線襯得格外清晰。她心裡有點小小的失落，像揣了顆沒熟透的果子，酸甜又發慌。他的照顧那麼自然，他的眼神那麼溫柔，可他從沒說過一句“喜歡”，也沒提過“在一起”，讓她總忍不住猜，他是不是隻把她當需要照顧的朋友，或是並肩作戰的夥伴。
“轟隆——”
一聲悶雷突然炸開，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帶著猝不及防的急。江嶼反應極快，一把拉過林薇的手腕，往旁邊街角的老屋簷下跑——那是家早已關門的老雜貨店，褪色的招牌還掛在門口，屋簷夠寬，剛好能遮住兩個人。
雨越下越大，像斷了線的珠子，在路燈下織成密不透風的雨幕。雨水砸在地麵的積水上，濺起半尺高的水花，連空氣裡都裹著股潮濕的泥土味。林薇靠在冰冷的磚牆邊，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額前的碎發沾著細小的雨珠，涼絲絲的。江嶼就站在她身邊，兩人離得很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鬆木香——是他常用的洗衣液味道，混著雨後的濕氣，格外清晰。
雨水敲打著屋簷，發出“劈裡啪啦”的脆響，像在耳邊敲著小鼓，把周圍的安靜襯得格外明顯。林薇低頭看著地麵的水花，心裡的失落又冒了出來，剛想開口說“等雨小了再走”，就聽見江嶼輕輕喚她的名字。
“林薇。”
他的聲音不高，卻穿透了雨聲，清晰地落在她耳朵裡。林薇猛地轉過頭，撞進他的目光裡——他正專注地看著她，路燈的光從他身後照過來，在他的眼裡映出小小的光斑，像藏了兩顆星星，比平時更亮，也更沉。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裡的文件袋，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看著他的眼睛，那裡麵沒有平時的冷靜，也沒有工作時的認真，隻有一種她從沒見過的專注，像在看一件極其珍貴的東西。
“嗯？”她的聲音有點發緊，像被雨水打濕的琴弦，輕輕顫著。
江嶼沒說話，隻是往前挪了一小步，離她更近了些。林薇能清楚地看到他耳根悄悄泛起的淡紅，連呼吸都比平時快了半拍——這個平時連跟人爭執都從容不迫的男人，此刻竟然有點緊張。他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像是在猶豫什麼，又像是在鼓起勇氣。
“我們在一起吧。”
這句話說得很輕，卻像一道驚雷，在林薇的心裡炸開。她愣住了，眼睛睜得圓圓的，連呼吸都忘了，隻覺得心跳像要跳出胸腔，“咚咚”地響，比雨聲還響。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又或者是雨聲太大，讓她產生了錯覺。
“你……你說什麼？”她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音，連眼神都有點發慌，像個突然被糖砸中的孩子，不敢相信。
江嶼的耳根更紅了，卻沒移開目光，反而更堅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重複，每個字都說得格外認真：“我說，我喜歡你。從你蹲在老巷裡畫修鞋攤，被太陽曬得眯著眼睛還不肯走的時候；從你熬夜改展陳設計，趴在桌上睡著，嘴角還沾著馬克筆印的時候；從你明明很緊張，卻還是挺直背脊跟蘇晚對峙，說要維護自己權益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他頓了頓，伸手輕輕拂去她額前沾著雨珠的碎發，指尖帶著點溫熱的溫度，輕輕蹭過她的皮膚，讓她的臉頰瞬間熱了起來。“我不是故意不說，是怕嚇到你，也怕自己太唐突。”他的聲音軟了些，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翼翼，“林薇，我們正式在一起，好嗎？”
林薇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眼底的認真和緊張，看著他因為告白而微微泛紅的耳根，心裡的失落像被雨水衝散的霧，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藏在細節裡的照顧，那些沒說出口的溫柔，原來都不是她的錯覺，而是他藏在心裡的喜歡。
她突然笑了，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像雨後初晴的天空，亮得晃眼。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帶著點沒藏住的雀躍，又軟又甜：“好。”
一個字剛落，江嶼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被點亮的燈，連嘴角都忍不住往上彎。他鬆了口氣似的，輕輕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有點汗，卻很暖，穩穩地裹住她微涼的手指，然後慢慢收緊，十指相扣。
雨還在下，雨聲依舊清脆，可林薇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她和他相握的手心傳來的溫度，暖融融的，像揣了個小太陽，把雨夜的涼都驅散得乾乾淨淨。她靠在他身邊，看著雨幕裡的路燈，心裡甜絲絲的，像喝了陳伯熬的涼糖水，從舌尖甜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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