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離酒店停車場時，水晶吊燈的最後一抹光暈被甩在後視鏡裡，很快就被夜色吞沒。車廂裡靜得可怕，隻有空調出風口“絲絲”的微風聲，和輪胎碾過柏油路的“沙沙”聲，像兩根細針，輕輕刺著緊繃的空氣。
林薇側坐在副駕駛座上，臉頰貼著微涼的車窗，目光落在窗外飛逝的夜景上。路燈的光暈一盞接一盞掠過她的側臉，明明滅滅間，能看到她緊抿的唇角，和眼底藏不住的落寞。米白色套裝的袖口被她攥得發皺，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包帶，皮革的紋路硌得指腹生疼，卻成了此刻唯一能讓她集中注意力的觸感。
江嶼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動了動，眼角的餘光反複瞟向她。儀表盤的冷光映在他臉上，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頜線，和眼底的擔憂。他好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的背影太沉默，像裹著一層堅硬的殼，讓人不敢輕易觸碰。
“怎麼了？”沉默在車廂裡蔓延了十幾分鐘，江嶼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聲問，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了易碎的空氣。他腳下的油門鬆了鬆，車速慢了些，方向盤在手裡微微打了個彎，避開了前方刺眼的遠光燈。
林薇的目光沒從窗外收回，隻是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得像蒙了層沙：“累了。”
這兩個字說得輕描淡寫，卻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疲憊，不是身體上的，是從心底裡透出來的，沉甸甸的。她看著窗外掠過的老巷輪廓，阿婆糖水鋪的暖燈還亮著，陳叔理發店的招牌在夜色中隱約可見，這些曾經讓她充滿力量的畫麵，此刻卻沒能驅散心裡的寒涼。
她很想問他。
想問他，蘇晚說的“你的設計全靠我改”是不是真的？
想問他，在彆人眼裡她是不是真的隻是個“靠男人上位的小作坊主”？
想問他，他會不會也覺得，她的成功其實一文不值，全是借著他的光？
這些問題像無數隻小蟲子，在她心裡爬來爬去，撓得她坐立難安。可話到嘴邊，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怎麼能問出口？如果問了，就是對他的不信任，是對他們這段感情的否定。那些熬夜改圖的夜晚，那些他陪著她跑老巷的日子，那些他為她擋下的刁難，難道還不足以讓她相信他嗎？
可蘇晚的話像魔咒，在腦海裡反複回響，連同上次發布會上那個同學的質疑——“林薇，你這設計理念這麼專業，是不是江嶼幫你梳理的？”——此刻全都彙成了一張巨大的網，把她困在其中，越掙紮越窒息。
車廂裡再次陷入沉默，比之前更甚。江嶼看著她緊繃的側臉，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知道，絕不是“累了”那麼簡單。一定是蘇晚在背後說了什麼傷人的話，那些看似輕飄飄的閒話，卻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了她的心裡。
他想解釋，想告訴她，她的努力他比誰都清楚——第一次見她時，她蹲在跳蚤市場的小攤前，手裡拿著刻壞的銅鈴，眼裡卻閃著不放棄的光；為了收集老巷故事，她頂著烈日跑遍每條街巷，鞋底磨破了也不抱怨；麵對抄襲危機時，她冷靜製定策略，帶領團隊熬夜衝刺，眼裡的堅定讓人動容。
在他心裡，她從來都不是什麼“附屬品”，她有自己的光芒，有對文創的熱愛，有對老巷的深情，這些都是她與生俱來的力量，不需要任何人襯托。
可話到嘴邊，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語言在此刻顯得格外蒼白，那些洶湧的情緒，那些想守護她的決心，似乎怎麼表達都不夠。他隻能輕輕踩下油門，讓車子平穩地往前開，希望回家的路能慢一點，再慢一點，讓他能多陪她一會兒，哪怕隻是沉默。
車子終於停在小區樓下，路燈的光暈落在車身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林薇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就想往下走，手腕卻突然被江嶼輕輕攥住了。他的手指溫熱，力度不大，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挽留。
“是不是蘇晚說了什麼？”江嶼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眼裡滿是擔憂和急切，聲音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是不是對你說了不好聽的話？你告訴我，彆一個人憋在心裡。”
林薇的身體僵了一下，緩緩轉過頭。她看著江嶼眼底的真誠，看著他緊抿的唇角，看著他因為著急而微微皺起的眉頭，心裡的委屈瞬間翻湧上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她勉強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眼底的落寞怎麼也藏不住：“沒有，彆多想。”她輕輕掙開他的手，聲音帶著點生硬，“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完，她轉身就往樓道裡走，腳步有些倉促，像是在逃避什麼。江嶼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心裡像被掏空了一塊，密密麻麻地疼。他知道，那些傷人的話已經在她心裡紮了根，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傷害。
那一晚，林薇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影。蘇晚的話像魔咒一樣在腦海裡反複回響，“靠男人上位”“廉價木牌”“配不上他”，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刻銅鈴時，手指被刻刀劃出血，卻還是堅持刻完了第一個；想起為了畫好“老巷窗欞”，她在陳叔家的窗邊蹲了一下午，反複描摹每一道紋路；想起麵對抄襲危機時，她抱著團隊哭完，又擦乾眼淚製定反擊策略。
這些努力，難道在彆人眼裡，真的一文不值嗎？
她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江嶼發來的微信：“早點休息，有什麼事明天我們好好說，我一直在。”信息是半小時前發的，她看到了，卻不知道該怎麼回複。
信任像一張紙，一旦有了褶皺，就算撫平了，也會留下痕跡。那些閒話，那些質疑，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流，凍結了他們之間曾經的默契與甜蜜，隻留下滿心的委屈與掙紮。
她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枕頭裡，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浸濕了枕巾。夜色深沉，隻有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記錄著這個沉默而漫長的夜晚。她不知道，這樣的沉默還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他們的感情，能不能熬過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波。
要不要我幫你補充一段江嶼在樓下默默守到深夜的情節，讓他的在乎更具體，也為後續和解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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