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風卻沒停。
東方紅推土機喘著粗氣停在國道邊,履帶板結了一層冰殼,像給鋼鐵巨獸披了鎧甲。奧迪a6換了防滑鏈,引擎低鳴,車身在雪地微微起伏,仿佛隨時準備躍出囚籠。
林萬驍蹲在車門旁,左手攥著一把雪,右手食指在雪麵上寫了個“驍”字,最後一捺用力過猛,冰渣崩裂,留下一道鋒利的缺口。
他抬頭,正好撞見顧沉舟的目光。
“叫什麼名字?”
顧沉舟站在三步之外,大衣領子豎起,雪花落在他眉峰,化成水珠滾進眼角,他卻連眼皮都沒眨。
聲音不高,卻帶著天然的壓迫感,像一把藏在鞘裡的刀,隨時能出鋒。
林萬驍心裡早有劇本,臉上卻做出恰到好處的拘謹。他撣了撣膝蓋上的雪,站直身體,語速放慢:“報告書記,姓林,雙木林;名萬驍,千萬的萬,驍勇的驍。”
說完,故意停頓半秒,補了一句,“就是筆劃太多,寫起來麻煩。”
“哦?”顧沉舟眉梢微挑,目光落在雪地上那個殘缺不全的“驍”字。
二十一畫,橫折彎鉤,最後一筆像刀背劈開冰麵,冷硬、張揚。
他忽然笑了,眼角皺紋像刀刻,“筆劃多,記得牢。好名字。”
林萬驍垂眼,唇角不露痕跡地彎了彎。
前世,他在省委辦公廳寫了三年材料,顧沉舟對他最深的印象不過是“那個字寫得不錯的小林”。
今生,他要讓書記第一眼就記住,不是“小林”,是“林萬驍”三個字,一筆一畫,釘在腦子裡。
老周湊過來,搓著手請示:“書記,路打通了,是直接回省城,還是先到前方鎮裡休息?”
顧沉舟沒回答,目光在林萬驍臉上又停了兩秒,忽然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上車。”
聲音不大,卻像一記悶雷,炸得老周愣住。
林萬驍心裡狂跳,麵上卻穩如老狗。他應了一聲“是”,轉身走向奧迪,腳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在雪窩最深的地方,留下深深的腳印,像在給命運蓋章。
車門“哢噠”一聲關上,隔絕了風雪。
車廂內暖氣開得很足,真皮座椅散發著淡淡的皮革味。儀表盤藍光幽幽,映著顧沉舟的側臉,輪廓鋒利得像素描。
林萬驍坐在副駕駛,腰背筆直,雙手規矩地放在膝上,像新兵第一次進首長辦公室。
“多大了?”顧沉舟忽然開口,聲音低沉。
“二十四。”
“哪年進的辦公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