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橋項目重啟工作領導小組”的正式成立,在龍湖官場激起了千層浪。紅頭文件下發不到二十四小時,領導小組第一次全體會議就在區委會議室緊急召開。氣氛與之前的常委會截然不同,多了一絲凝重和隱約的硝煙味。
林萬驍端坐主位,麵色沉靜。左手邊是區長趙東來,臉色略顯陰沉;右手邊是區委副書記李建國,表情嚴肅。紀委書記馬雨來、政法委書記李海龍、常務副區長楊同慶等人依次排開,相關職能部門一把手及工作組具體負責人列席後排。新任秘書李明坊坐在林萬驍側後方,負責記錄。
“同誌們,‘彩虹橋’項目重啟,是當前區委區政府的頭等大事,也是一場必須打贏的硬仗。”林萬驍開門見山,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今天這個會,就是戰前部署會,明確任務,壓實責任,限期推進!”他示意李明坊將初步擬定的《“彩虹橋”項目曆史遺留問題清查清單》分發下去。
清單列得極為詳細:原開發商“龍騰地產”的股權變更、資金流向、所有合同協議;土地出讓金繳納情況;征地拆遷補償款的發放明細和是否存在截留挪用;曆年來的政府協調會議紀要及相關領導批示……幾乎涵蓋了項目從誕生到爛尾的所有環節,矛頭直指核心。
趙東來拿起清單,隻掃了幾眼,眉頭就緊緊鎖在了一起。他放下清單,清了清嗓子,率先發言,語氣帶著一種老成持重的“擔憂”:
“林書記,各位同誌,重啟‘彩虹橋’,解決老百姓的回遷問題,這確實是迫在眉睫的民生大事,我完全讚同。”他先定了調子,表示支持,隨即話鋒一轉,“但是,這個項目情況太複雜,牽扯麵太廣,沉澱了十年的矛盾,就像一堆乾柴,我們動作如果太猛、太快,我擔心……會不會激化矛盾,引發群體性事件,影響社會穩定這個大局麵?”
他看向林萬驍,語重心長:“是不是……可以先緩一緩?讓政府這邊,先組織力量,私下裡跟主要的債權方、跟居民代表多溝通幾輪,摸摸底,做做工作,等條件更成熟一些,再大張旗鼓地啟動清查?這樣可能更穩妥,也更能控製風險。維穩,是第一責任啊。”
常務副區長楊同慶立刻附和:“東來區長考慮得很周全。尤其是居民那邊,情緒積累了很久,期望值也很高,一旦我們全麵啟動,給了他們很高的期望,如果後續解決過程中稍微出點岔子,很容易就被點燃,到時候局麵就被動了。我覺得,穩紮穩打,逐步推進,可能更符合實際。”
政法委書記李海龍也表達了類似的謹慎態度,強調要提前做好應急預案。
這幾人一唱一和,核心思想就是一個“拖”字訣,用“維穩”這塊金字招牌,試圖給林萬驍的“快刀”套上枷鎖。
林萬驍安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直到幾人說完,會場暫時安靜下來。他才緩緩開口,目光掃過趙東來等人:
“東來區長,同慶區長,還有海龍書記,你們提到的風險,我都清楚。但是,正因為矛盾積累了十年,老百姓忍耐了十年,我們才不能再拖下去!拖,能解決問題嗎?拖了十年,問題解決了嗎?沒有!矛盾隻會越積越深,風險隻會越拖越大!”
他的聲音逐漸提高,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什麼叫激化矛盾?不作為、慢作為,讓老百姓繼續無望地等下去,這才是最大的激化矛盾!我們現在依法依規,主動去解決問題,把爛賬翻出來曬在陽光下,這才是真正化解矛盾、維護穩定的正道!”
他拿起那份清單,重重地放在桌上:“至於你們說的‘穩妥’,我的理解是,方向要正確,措施要得力,而不是畏首畏尾、原地踏步!這個項目,必須快刀斬亂麻!各工作組,必須按照清單要求,立即展開工作,限期半個月,把所有的底數給我摸清楚!我要看到實實在在的進展報告,不要空話、套話!”
“紀委的調查組,明天就必須進駐相關單位,調閱所有檔案!”
“審計組,同步啟動,資金流向必須一筆筆核清楚!”
“公安的保障力量,要跟上,確保清查工作不受乾擾!”
“政府專班,立刻搭建與居民代表的溝通平台,公開透明地通報我們的工作進展和決心!”
林萬驍一連串的命令,清晰、具體、強硬,沒有絲毫回旋餘地,徹底堵死了趙東來等人試圖“緩慢推進”的路徑。會場一片寂靜,趙東來的臉色更加難看,楊同慶低頭喝著水,掩飾著內心的不滿。
“有沒有問題?”林萬驍環視全場,目光如炬。
“……沒有。”趙東來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沒有!”
“堅決執行!”
會議在一種壓抑的氣氛中結束。
然而,利益的堡壘絕不會坐以待斃。就在會議結束後不到兩個小時,阻力便以最直接、最粗糲的方式顯現出來。
由區住建局、審計局人員組成的先遣清查小組,按照會議要求前往“彩虹橋”項目工地,準備封存部分遺留的資料和勘察現場。他們剛到工地門口,就被七八個穿著保安製服、卻流裡流氣的壯漢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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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什麼的?這裡不能進!”為首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叼著煙,斜眼看著帶隊的一位副局長。
“我們是區裡‘彩虹橋’項目重啟工作組的,奉命來清查現場,請你們配合。”副局長亮出工作證。
“什麼工作組?沒聽說過!這裡是私人地方,沒有我們老板的命令,誰也不能進!”那漢子蠻橫地一揮手,幾個同夥立刻圍了上來,推推搡搡,態度極其囂張。
雙方在工地門口形成了對峙。幾乎在同一時間,帶隊的副局長和小組裡另外兩名核心成員,先後接到了匿名的威脅電話。
“姓王的,彩虹橋的渾水不是你能蹚的,識相點趕緊帶人回去,不然小心你和你家人出門不安全!”
“李科長,聽說你孩子在上實驗小學三年級二班是吧?路上車多,可得注意安全啊!”
赤裸裸的威脅!消息迅速反饋到李明坊這裡,他第一時間向林萬驍做了彙報。
林萬驍聽完,眼中寒光一閃,非但沒有動怒,嘴角反而泛起一絲冷冽的笑意。阻力果然來了,而且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不加掩飾。這說明,他這把火,燒對了地方,真正觸痛了某些勢力的神經!
“告訴海龍書記,讓他的人立刻到位!依法處置,對暴力阻撓公務、威脅恐嚇工作人員的,有一個抓一個!絕不姑息!”林萬驍對李明坊下令,語氣冰冷,“同時,通知馬書記,威脅電話這條線,讓他的人並案偵查,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無法無天!”
第一把火剛剛點燃,試圖撲滅火苗的反撲就已經到來。龍湖深水區的博弈,從這一刻起,從會議室轉到了更複雜、更凶險的一線戰場。林萬驍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更大的風浪,還在後麵。但他毫無畏懼,反而鬥誌更加昂揚。這潭死水,必須用重典和決心,才能徹底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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