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義麵無表情。
但胡義心裡緊張。
蘇青,那個乾淨得發光的女人,馬上就能再次見到她了。
自己是什麼時候把她放在心裡的?
鬆江城外那個無人村?好像不是,那時候傻小子剛死,自己像條瘋狗,差點…殺了她。
要麼就是京滬鐵路鬼子飛機掃射那次?她被人推倒在鐵路邊,那麼倔強,那麼無助……
又或者,去錫城的船上?……
老趙經常嘲笑他,說什麼“田狗”,喜歡一個人,和狗有什麼關係?又有田什麼事兒?
“狐狸!你聽到了沒有?啊?”小紅纓的大嗓門,打斷了胡義的回憶,他已經在回想住在梅縣的時候,老趙進山找八路,他和她,假扮夫妻……誒!這個煩人的小丫頭怎麼還動手了?!
小紅纓扽著胡義的衣領,努力把胡義的腦袋往下拉,好讓大嗓門能靠近他的耳朵:“這時候走神!你是要氣死我啊?!”
兩個不省心的,一個教了半天記住後麵忘了前麵,一個竟然在走神兒!小紅纓都快炸了!
作為一個‘老’戰士,小紅纓很清楚“政工科”這三個字的威懾力,不要想著糊弄,不要想著撒謊,不要想著隱瞞,實話實說,即便有些瑕疵,那也是對組織誠實。
就老趙那德行,早幾年,不被槍斃就燒高香了。
這會兒政工科找,十有八九是檔案的事,剛聽警衛排戰士說是蘇乾事在,蘇青阿姨啥時候回來的?她管政工科?
小紅纓不放心,要跟著一起去,路上再次和胡義羅富貴嘮叨要重視,要好好說話,不要撒謊,搞得胡義更緊張。
進了團部院子,政工科的門開著,小紅纓躥過去,果然蘇青在。
蘇青見到小紅纓很高興,喊她進去,小紅纓卻站在門口搖頭,她的身後,胡義和一個大個兒站著。
胡義見到蘇青,愣神。
第一次見到她,她穿的藏青旗袍,很素雅,乾淨得發亮。
這會兒,蘇青一身八路軍灰色製服,同色軍帽,短發梳到耳後,依然是那麼明亮。
“進來。”蘇青臉色再次嚴肅起來,卻可以看出一絲絲笑意,小紅纓這孩子讓人忍不住去親近。
小紅纓又搖頭,政工科不能隨便進的,但蘇青回來了她也高興:“等你忙好。蘇青阿姨你還住衛生隊?我等下幫你一起收拾。”
有一點點疏遠,不知道為什麼。
蘇青點頭,抬眼看胡義,這個家夥還是那個樣子。
“進來。”這是對胡義他們說的。
羅富貴不認識蘇青,但剛剛聽小紅纓說了,知道這裡是八路軍的團部,眼前這個穿軍裝的女人,是八路軍的‘乾部’,手裡權力可大了,自己這種‘小卡拉米’,生死全掌握在她手裡。
‘小卡拉米’和‘乾部’是什麼意思羅富貴不懂,但他知道,得聽人家的,想在八路軍這裡天天吃飽飯,必須聽。
胡義和羅富貴同時進門,門窄,還擠了一下,蘇青回到辦公桌後,看到兩人擠,皺眉:“一個個來。”
胡義愣了一下,停下腳步,輕推了一下羅富貴,讓他先進。
羅富貴沒想到‘殺人不眨眼’的胡老大也這麼聽這女人的話,心裡給自己說,小心再小心,這女人肯定老厲害了。
胡義退出門口,還稍稍帶了一下門,又想著這土牆房子門窗小,采光不好,又停下關門動作,稍稍又推開一些,還有些心虛地偷瞟蘇青,蘇青低頭看表格,根本沒在意。
轉頭,小紅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乖乖!老趙說的沒錯!狐狸有心思!對蘇青阿姨的心思!小紅纓終於明白為什麼老趙老是用蘇青阿姨拿捏胡義了。
愛情,或者老趙嘴裡的‘甜狗’,小紅纓不懂是什麼意思,但她覺得莫名的愉悅,像小老鼠發現了隻有她一個知道的米缸,偷偷樂的那種。
老趙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這麼好玩的事情,小紅纓急於找人顯擺,老趙說這是‘影私’,不能讓彆人知道。
這個沒啥文化的小東西,溜達著蹲到院子裡的碾子邊,一會兒瞧瞧狐狸,一會兒瞧瞧政工科的門,再看看胡義稍顯笨拙地掩飾自己的緊張,樂在其中。
胡義在門口外等,聽到裡麵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問:“羅富貴?”
“哎!”
胡義皺眉,這個騾子,確實該訓練訓練,連敬禮回答長官都不會。
“你坐。”
“不用不用…我…我站著就行。”
“讓你坐你就坐!彆拘束。”
“哎!”
“今天叫你來,是為了補齊你的檔案,我問你答,照實說,不用緊張。”
“誒!我羅富貴就是…就是個敞亮人,您問,我答…您儘管問。”
“羅富貴,你有親人嗎?”
“我爹死的早,我十五歲那年…我娘就餓死了。家裡就我一個。”
“你當過山匪?”
“在黑風山乾了兩年…可我可沒乾傷天害理的事兒啊!蘇乾事,您四裡八鄉打聽打聽,我羅富貴的人品…那是沒得說啊!我早就想參加咱們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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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會調查,現在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參加八路軍?”
“那當然是…蘇乾事,你可算問著了!我是為了…為了窮苦人翻身!我是為了…為了布…布啥來著,為了…為了蘇…蘇……”
“布爾什維克,蘇維埃。……說實話吧,為了什麼參加八路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