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燊燊盆地，空氣被幾種新的味道浸透：從釀酒廠橡木桶中逃逸出的、混合著草莓蜜甜、桑椹醇厚的初釀微醺，以級果乾廠的香氣。沒有返校的喧囂，隻有“神農”係統指令流在無人農機陣列間奔湧的恒定嗡鳴，如同大地靜默的脈搏。
神農主控中心的環形巨幕上，流淌著新學年的鋼鐵詩篇：
【南雲光伏項目一期5萬畝）】：
【日均發電量：1，872，300k·h超模型預期17.3）】
【榮氏集團股價關聯波動：+14.2實時）】
【金沙江乾熱河穀農戶終端激活率：98.7】
【農場能源結構優化：光伏供電占比：37替代燃煤）】
【秋茭管理】：百萬畝移栽七月便已完成，進入孕茭期。
【草莓管理】：栽苗早已完成，第一序花出現
【特供品輪替】：西瓜黃瓜番茄采收尾聲，清茬備耕
【加工廠】：
【果乾線】：炎蜜果乾日產能：42噸原料：二采尾果）；茭白脆片日產能：50噸。
【釀酒廠】：首輪混合發酵液轉入橡木桶熟成監控參數：酸度單寧殘糖），炎蜜、蒙特瑞、隋珠、紅顏、章姬、紅悅混果均有。酒渣則活化後接種醋酸菌發酵，過濾滅菌，製得桑葚果醋、草莓果醋，已有成品十五萬瓶。製醋後剩餘酒渣已入有機液生產線或飼料
【熟食廠】：主體完工，設備調試待原料）
赤紅炎的金絲眼鏡片倒映著榮氏集團分時k線圖的陡峭上揚。“林董，南雲的光成了燙手金礦。榮總剛來電，暗示二期想再啃十萬畝石漠地。”他指尖劃過ar投影，南雲地形圖上新的灰色區塊被淡金色光膜覆蓋，“代價：農光互補的‘農’字，怕要縮水成‘菌’字了——光伏板下隻夠種點耐陰菌菇。”
“光穗共生，不是口號。”林燊燊聲音平穩，調出農戶終端後台數據流。
代表本月預估收益的桑葚圖標在數千個屏幕上跳動，旁邊是刺眼的【￥418.5】。“菌菇收益填不平光伏的賬。告訴榮氏，二期可以，但板下滴灌係統必須覆蓋耐旱冰菜和矮化桑樹，畝均收益保底線寫入智能合約。否則，”他目光掃過k線圖陡峭的曲線，“金礦也能變廢礦。”
指令加密發出。幾秒後，赤紅炎鏡片一閃：“榮氏…同意了。智能合約條款已錨定。”法繩再次捆住了資本的蹄鐵。
農場核心實驗室。恒溫恒濕的環境裡，質譜儀低沉的嗡鳴是唯一的背景音。
林燊燊穿著白大褂，立在儀器前。ar眼鏡投射出複雜的酒液成分3d模型，無數代表酸類、酯類、酚類物質的光點如星雲流轉。他指尖在虛空中快速校準參數，動作精準如手術刀。
“哢嚓。”
輕微的相機快門聲。蘇晴倚在門框邊，長發隨意披散，手裡把玩著一台專業單反。鏡頭還對著林燊燊專注的側臉。
“林博士，”她放下相機，杏眼裡流轉著戲謔的光，“你這身白大褂配上ar星雲圖，學術光環重得快把質譜儀壓垮了。”
她走近，指尖劃過冰冷的不鏽鋼台麵，上麵放著一份剛打印的《基於代際代謝組學的草莓風味物質遺傳穩定性研究》論文初稿，“趙教授的博導津貼，怕是不夠賠你壓壞的實驗設備吧？”
林燊燊的目光未離星雲圖。
“光環是虛的，數據是實的。”他手指一劃，模型中心跳出一組刺眼的紅色警示：【混合發酵液酯類組分波動：±8.7目標：≤±3.0）】。
“二采炎蜜桑果的糖度方差，在發酵罐裡放大了三倍。”他調出桑園分項數據，指向一條被標黃的延遲采收記錄，“18小時的窗口偏差，在代謝路徑上走了歧路。”
“歧路？”蘇晴拿起論文初稿，嘩啦翻過一頁，露出裡麵手繪的、極其複雜的草莓風味物質代謝樹狀圖，“你這棵‘歧路樹’，怕是能蔭蔽半個農場了。”
她忽然湊近，身上清冽的橙花香混著一絲酒廠的橡木氣息，“要不要本顧問動用‘晴空’資源，給你找幾個米其林味蕾當實驗品？總比你對著ar星雲圖空揮鏵犁強。”
“味蕾不夠。”林燊燊關閉星雲圖，從冷凍櫃取出幾支標記好的試管，管內是不同批次的濃縮酒液樣本，“需要分子剪刀。”他將試管插入自動進樣器，“‘神農’釀酒模塊升級：嵌入風味代謝預測算法，根據原料糖度方差動態調整酵母菌種配比與控溫曲線。”儀器嗡鳴啟動，將人工無法企及的精度寫入酒液的基因。
蘇晴看著他行雲流水般的操作，忽然將相機鏡頭對準他握著試管的手指——指節修長，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哢嚓。”又是一聲。“這張標題就叫‘仙農的分子鏵犁’，”她晃了晃相機屏幕，“說不定比你的論文先上《science》封麵。”
林燊燊抬眼，實驗室冷白的燈光落在他眼底，映出那方深潭下不易察覺的微瀾。生機燎原界中，元初湖的漣漪似乎與試管中晃蕩的酒液同步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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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農場圖書館頂層的私人研究室，燈火通明。《跨國農業資本並購中的反壟斷合規邊界》的文獻鋪滿虛擬桌麵，ar眼鏡投射出的案例圖譜複雜如神經網絡。尋常博士生需半月啃下的資料，林燊燊的指尖隻用了三天便犁過核心。
無人察覺的瞬息，研究室角落那台待機的質譜儀核心部件悄然消失，又在萬分之一秒後重新出現，金屬外殼上殘留的一絲水漬痕跡在燈光下迅速蒸乾——生機燎原界的空間已可以輕鬆吞吐這台精密巨獸。
元初湖磅礴的生機如同無形的潮汐衝刷著四肢百骸，驅散了高強度腦力運轉本應帶來的絲毫疲憊，眼底的血絲都未曾浮現。
他點開通訊，赤紅炎的虛擬影像浮現：“律所‘金穗盾’計劃進展：挖到三位專攻國際反傾銷的資深律師，開價是市價三倍。”
“用頂級炎蜜果乾抵三成。”林燊燊指尖劃過ar沙盤，燊維律所的虛擬徽標在農場總部上空凝實，“剩下付現金。另外，”他調出南雲光伏數據流，“準備一份‘農光互補智能合約標準範本’，送去農業部。法繩得從源頭編。”
關閉通訊，他目光落回文獻。屏幕冷光映著窗台上那塊火焰“田”字玄武岩小樣，石板上陰刻的紋路在暗影中仿佛有幽光流轉。
生機燎原界深處，元初湖鏡麵無波。
廢土之上，光伏的金流、算法的鏵犁、律所的法繩，與深藏於意識空間的神秘印記，在九月的星河下，無聲地編織成一張更大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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