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章殘根孕芽
廢堿灘上,機械的轟鳴是唯一的活物聲響。
“翻土者”粗壯的合金犁刀如同史前巨獸的獠牙,蠻橫地撕開被毒火反複炙烤、堅硬如鐵的堿殼,翻起的土塊黑褐相間,邊緣凝結著灰白色的鹽霜,在慘淡天光下蒸騰著稀薄卻刺鼻的白汽——那是強堿性物質遇空氣後析出的氨氣,混著殘留的枯榮素甜腥和金屬鏽蝕味,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
緊隨其後的“覆土者”無人農機,機械臂精準地將攪拌好的“隔離層”材料傾瀉而下。混合著灰黑色固化渣、毒痂碎塊和少量深層生土的粘稠物質,如同大地潰爛後凝結的痂皮,被均勻地鋪灑在犁開的深溝裡,厚度嚴格控製在三十公分。
揚起的粉塵帶著濃重的、類似鐵鏽混著石灰的怪異氣息,被高空盤旋的“蜂巢”無人機群掛載的大型離子沉降器緩緩吸附。
臨時指揮帳篷內,空氣凝滯得如同膠水。平板屏幕上,代表b7區新鋪設隔離層區域的方塊被標記為刺目的橙黃色,旁邊幾行猩紅小字觸目驚心:
【表層鹽鹵度:15‰】
【ph值:9.2】
【有機質含量:0.01】
【微生物群落:未檢出】
林燊燊靠坐在折疊床上,後背的冷汗浸濕了病號服,黏膩地貼在皮膚上。枯竭的元初湖如同徹底乾涸的池塘,僅存的那點可憐“元液”恢複得比蝸牛爬還慢,反噬帶來的臟腑絞痛如同鈍刀子緩慢切割。
他染著藥漬和輻射塵的手指,艱難卻精準地點在屏幕地圖的橙黃色方塊上,指尖因為用力微微發白。
“滴灌管網…三天內鋪設完畢。”他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過生鏽的管道,“主管…用玄武岩纖維增強複合管…支管和噴頭…全部換成…耐強堿氧化鋯陶瓷…抗結晶塗層…加厚。”
他喘了口氣,喉間腥甜上湧,被他強行咽下,“水源…暫時用炎江上遊青龍江段…引水沉澱池…取中層水…ph值調到8.5…加…”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屏幕上那令人絕望的鹽堿數據,染血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線,“加千分之一…晴湖水。”
“千分之一晴湖水?!”赤紅炎鏡片後的目光猛地一跳,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一步跨到床前,手指急切地戳向屏幕上的核心水源監控圖,“林董!晴湖是農場命脈!未經充分稀釋直接引入廢堿灘?千分之一的濃度,稀釋度太低!萬一誘發未知微生物變異,或者殘留的‘盤龍扣’納米顆粒借機…”
他強行刹住後麵更可怕的猜測,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前所未有的焦灼,“風險係數無法評估!b7區現在就是個毒瘤,值得用核心水源去賭?”
“根…快渴死了,”林燊燊抬起眼皮,布滿血絲的眼球裡是近乎麻木的疲憊,又燃燒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偏執,“還管…水渾不渾?”
他染血的手指重重敲在平板邊緣,發出沉悶的“篤”聲,“先活下來…再談…乾不乾淨。”他閉上眼,不再看赤紅炎,仿佛耗儘了最後一點解釋的力氣。
隻有他自己知道,那千分之一的晴湖水,不過是幌子。真正要滲入滴灌係統的,是經過數萬倍稀釋、混雜在引水中的、來自元初湖深處那點可憐巴巴的生機元液。
這點元液,是梭梭殘根和這片死地…最後的救命稻草。
至於風險?他連蘇晴的“骨頭”都搭進去了,還在乎這點風險?
赤紅炎看著林燊燊緊閉雙眼、毫無血色的臉,到嘴邊的話終究咽了回去。他推了下裂開的鏡片,鏡片後的眼神複雜難明,最終隻對著加密通訊器沉聲複述:“指令確認。水源調配:炎江青龍江段引水沉澱池,中層水,ph值調節至8.5。
添加…千分之一體積晴湖水原液。滴灌係統材質升級:主管玄武岩纖維複合管,支管及噴頭…耐強堿氧化鋯陶瓷,加厚抗結晶塗層。執行優先級:最高。”
命令無聲傳遞。農場邊緣巨大的引水沉澱池深處,幾組精密的水泵和過濾裝置開始低鳴運轉。一股極其微弱的、清澈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溫潤感的細小水流,被精確計量後,注入奔湧的青龍江引水主流中,瞬間被稀釋、混合,流向正在鋪設的、覆蓋著厚重鉛層的地下主管道。
急救隔離艙內,強光燈依舊慘白。老陳小心翼翼地將最後一片生物陶瓷填充體嵌入蘇晴腕骨那道深可見骨的創口。陶瓷體呈現出與周圍骨組織極其接近的灰白色澤,內部預置的緩釋骨誘導因子微囊正緩慢釋放。高倍顯微畫麵顯示,創口邊緣殘存的骨細胞似乎對這種外來物有些排斥,活性依舊低迷。
“骨誘導因子起效太慢…”老陳眉頭緊鎖,看著屏幕上代表骨創愈合進度的緩慢爬升的曲線,“細胞代謝速率低於正常值百分之四十,這樣下去,骨骼再生至少要半年,而且強度…”
他話音未落,生命監護儀上代表蘇晴腦部活動的曲線,毫無征兆地再次向上跳動!這一次的波動幅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顯!雖然依舊微弱,卻帶著一種清晰的、主動的節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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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猛地抬頭。病床上,蘇晴依舊緊閉雙眼,臉色蒼白。但氧氣麵罩邊緣,她那一直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唇線,似乎…極其極其輕微地,放鬆了一絲絲?幾乎無法察覺。
更詭異的是,主屏幕上深層生物能量場掃描圖譜,那片代表“盤龍扣”係統徹底湮滅的死寂區域,在腕骨創口的位置,極其突兀地…閃爍了一下!一個針尖大小、極其微弱、帶著熔金色澤的光點,在生物陶瓷填充體與玻璃化骨麵的交界處,極其短暫地亮起,又瞬間熄滅!速度快得像幻覺!
“這…?!”老陳手一抖,差點碰翻旁邊的顯微探針。他死死盯著屏幕,反複回放剛才那瞬間的能量捕捉數據。不是儀器故障!那光點蘊含的能量性質…極其古老、凝練,帶著一種蓬勃的生命韌性和…毀滅後的餘燼感?與他所知的蘇家“盤龍扣”能量特征截然不同!它從何而來?!
他下意識看向蘇晴的臉。那張臉依舊平靜得如同沉睡,唯有眉心,似乎極其輕微地…蹙起了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細小褶皺。仿佛在承受某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言說的…拉扯?
臨時醫療點外,巨大的熔坑邊緣,琉璃質的暗紅坑壁已冷卻成接近凝固血液的深褐色,蒸騰的熱浪弱了許多。雷震帶著幾名雷火隊員,穿著厚重的防輻射服,如同在月球表麵作業的宇航員,正用特製的非金屬夾具,小心翼翼地收集散落在坑壁邊緣的最後幾顆輻射黑球。
這些核桃大小的東西表麵坑窪,散發著幽暗的金屬光澤和微弱的輻射熒光,如同地獄凝結的果實。
一顆黑球被夾具夾起時,表麵殘留的一塊微小梭梭根須碳化碎片,突然無聲地剝落,掉進坑底深處尚未完全冷卻的暗紅餘燼裡。
嗤…
一聲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響。
碎片接觸餘燼的刹那,並未燃燒,反而像投入水麵的石子,瞬間沉了下去,消失無蹤。那片區域的餘燼,極其微弱地…明暗閃爍了一下,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灰燼深處…吞咽了一下?
與此同時,距離熔坑數百米外,那片剛剛被“覆土者”鋪好隔離層、尚未開始滴灌的區域邊緣。龜裂的焦土縫隙裡,一株僅有半寸高、細弱得如同發絲、通體呈現出一種劫後餘生般近乎妖異翠綠的小苗,正頑強地探出頭。它紮根的土壤,正是被“翻土者”犁刀從深層翻起、未被完全覆蓋的、飽含輻射塵和枯榮素殘留的毒土。
翠綠的小苗在微風中極其輕微地搖曳著,兩片細小的子葉努力張開,承接稀薄天光。在它稚嫩的莖乾底部,緊貼著焦黑的土壤,一點米粒大小、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熔金色澤,如同沉眠的星火,悄然蟄伏。
熔坑深處,餘燼明滅。
廢土之上,新芽初生。
死與生,在無聲的灰燼和倔強的翠綠間,完成了第一次沉默的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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